4
时 间：1938年1月
地 点：龙山村李铭贵家
[舞台上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
[幕启时，李铭贵正在发脾气。
李铭贵：混蛋，混蛋！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秀才爷上）
秀才爷：铭贵，大清早昨这么大脾气？
李铭贵：呀，秀才爷来了，快，快坐。
秀才爷：铭贵，跟谁生这么大气？
李铭贵：嗨，别提了。秀才爷，喝茶，新沏的一壶好茶。方才来了几个赵庄的，赵老三带的头，日本人不是在他们庄子前头修炮楼吗？头几天挨了炸，
死了几个日本人，结果小鬼子也真没人性，硬说赵庄的民工里头有奸细，拉出十个人来，连问都没问就给砍了头，真是太惨了。
秀才爷：这事我也听说啦，他们找你来干什么？
李铭贵：他们说有人看见了，是我家学范领着几个人混进去干的，非要找学范算帐，还说，还说我要不管住学范他们就报告日本人，让日本人来问我
要人，你说气不气人？
秀才爷：学范还没回来吗？
李铭贵：没有，上次和我拌完嘴，有一个多月没着家了。我也再没见过人。
秀才爷：你估摸着这事是不是他带人干的？
李铭贵：咱爷儿俩关起门来说话，我看八成儿是他带人干的，头几天听说他和李铁锤两个四下鼓动年青人，说要成立抗日游击队什么的，我还没当回
事，这些天村里有好几个年青人都不见了，听说都入伙啦，这小子，真是气死我了，你说日本人的势力这么大，阎锡山的队伍都顶不住，他
带着一群两手空空的庄稼汉们能干出什么好儿来，真是瞎胡闹。
秀才爷：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李铭贵：我想多派几个人上山去搜，好歹把这小子抓回来。
秀才爷：抓回来咋办，交给日本人？
李铭贵：这，起码可以把他关在家里，别让他在外头惹事。
秀才爷：你关得住他人，能关得住他的心？腿可在他身上长着呢。
李铭贵：那，那我打折他的腿！反正我辛辛苦苦挣下这么大的家业，可不能毁在他手里！日本人可狠着呢。啥事都干得出来。
秀才爷：大王庄高财东家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李铭贵：听说了，可惨着呢。
秀才爷：是呀，高财东好心好意请日本人的官儿吃饭，可他们在前院正喝着酒，日本官儿带的两个兵就到后院把他老婆和女儿都祸害了，完了还扔下
十块钱说给的是遮羞费，奇耻大辱啊！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李铭贵：可不是，听说高财东家老婆和闺女当天晚上就双双上吊自杀了，高财东吓得连丧事都不敢办。
秀才爷：（以杖柱地）亡国奴，这就是亡国奴的下场呀。
李铭贵：所以呀，日本人太狠了，我得赶快把学范抓回来，要不然让日本人知道可怎么得了！
秀才爷：铭贵，你呀。唉，我糊涂是装糊涂，我看你可是真糊涂呀。
李铭贵：秀才爷，你老这话啥意思？
秀才爷：论说在龙山村，你是大财东，我呢，小日子过得还宽裕，有点家业，又一大家子人，有老有小的，赶上这么个世道，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活着，
谁来了都要应付，生怕把家业毁了，不容易呀，还得给日本人叩头！可这里头的滋味你琢磨过没有，它不是个味儿呀。
李铭贵：秀才爷，你怎么越说我越不明白了？
秀才爷：唉，铭贵，我知道你念书不多，可说书人说的书，戏台上唱的戏文你总还听过几出吧？日本人就好比当年的金兵，金兀术！咱们干的事就是
当年秦桧、张邦昌干的事，汉奸哪，是要遭骂的呀。唉，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骂就由他骂去，可咱骨头里还应该是懂是非的呀，学范他们
干的是精忠报国的正事，咱没胆子干可也不该拦着呀，你说呢？
李铭贵：秀才爷，你，你老人家言重了吧？汉奸，咱们是，汉奸？
秀才爷：唉，我老啦，话说的不中听，你自家琢磨吧。我要出几天门，过来给你说一声。
李铭贵：我的爷，这十冬腊月的上哪儿去呀？
秀才爷：川里，万家庄的亲家捎话来了，我闺女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去看看。
李铭贵：哟，秀才爷，有外孙子了，恭喜呀。
秀才爷：唉，娃命不好，生在这乱世，以后咋样，还不知道呢，我走啦。
李铭贵：秀才爷，你老一路小心，回头我上你家喝喜酒去。
秀才爷：唉，乱世，亡国奴的日子不好过呀。（下）
李铭贵：我，汉奸？嘿嘿，秦桧、张邦昌？唉，越活越糊涂了。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