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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前场第二日
地 点：李铭贵家大院
[雪花飞舞，大地银装素裹
[悲怆而高昂的锁呐声起，大院里立起两只巨大的黑白纸蟒
[村人们低着头一排排来吊唁学范
[里院隐隐传来学琴和她娘哀哀的哭声和呼唤学范的声音
[李铭贵穿一件皮袄站到高处
李铭贵：乡亲们，乡亲们！我李铭贵没了个儿子，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我，我谢谢大家了！
众村民：没啥，应该的，东家，你多保重，应该呢。
李铭贵：乡亲们，大家来的心意我领了，礼钱请大家带回去，我李铭贵不收礼钱，今天呢，我宰了一头牛，两口猪，搭了两个大棚办酒饭，请乡亲们随
便吃，吃完了，给四邻八乡的乡亲们传个话去，说我李铭贵要给儿子大办三天丧事，谁来都欢迎，白吃，管酒！按理说学范是个娃娃，二十二
岁就殁了，丧事不是这样办法，为啥这样办呢，因为我娃不是夭折，我娃是因为抗日打鬼子死的！我要让四邻八乡的人们都来看看，日本鬼子
是咋杀了我儿的！我儿他活的像个人，死得更像个人！说来惭愧呀乡亲们，在咱龙山村，我李铭贵是第一个主张维持的，为啥呢，是我李铭贵
生来就践，就膝盖头子软，爱给人当奴才，喜欢让人骂汉奸？不，是因为我有房子有地有钱，放不下！唉，热炕头上坐久了，把人的骨气和血
性都坐没了，都忘了一个堂堂正正的爷儿们该咋活着了。如今，儿子死了，我也醒了，龙山村的老少爷儿们，我儿子说的对，强盗进门了，叩
头不是办法，咱得拿起武器来和鬼子干呀！乡亲们，今后在龙山村，谁要是再给鬼子维持谁就是我李铭贵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李铭贵从今天起
要带头抗日了！乡亲们，我的为人大家都清楚，有谁打算跟我一起和小鬼子干，这就吭个声！
[静默许久，李学琴自内走出
李学琴：爹，我跟你干！
李二虎：东家，算我一个。
村民乙：掌柜的，也算我一个，不过话先说头里，我要是让鬼子打死了，有人照顾我家里吗？
李铭贵：你放心，只要和我一起抗日的，有我李铭贵一口吃的，就有你家里人的一口！
李老歪：掌柜的，算上我一个，行不？
李铭贵：你——？
村民乙：李老歪，打鬼子可不发工钱呀。（众人哄笑）
李老歪，我不要工钱，我要一杆枪，弯了半辈子的腰，我想直一直，活的像个人样儿！
李铭贵：好，老歪，算你一个。
村民甲：看，铁锤来了！
[李铁锤带两个穿八路军制服拿花圈者上
李铭贵：李铁锤，你这是——？
李铁锤：叔，大叔！（痛哭）学范哥他，他是和我一起埋地雷让鬼子砍死的，怪我没本事，没救出他来。
李铭贵：你——
李铁锤：大叔，你怪我吧，我，我没本事呀。（跪倒）
李铭贵：铁锤，起，起来，没本事就学本事，咱不是还活着吗，路还长呢。
李铁锤：大叔，从今天起，咱两家的冤仇一笔划过，学范哥走了，我就是你的亲儿子，你放心，这笔血债，总要他日本鬼子还的！
李铭贵：好，好哇，铁锤，从今儿起，咱爷儿们一起打鬼子！这两位是——？
李铁锤：大叔，这两位是学范牺盟会决死总队的战友，他们代表部队来看你老人家。
同志甲：大叔，我们代表部队领导来慰问你老人家，请你不要太难过，学范是我们的好同志，中华民族的好儿子！
李铁锤：大叔，他们还送给咱们村四枝大枪，十颗地雷呢。
李铭贵：好，好呀，没啥说的，以后咱们在一起好好打鬼子吧。
众 人：对，打鬼子！
李二虎：看哪，秀才爷回来了！
[秀才爷头上扎的小辫散开了，白发齐肩胡乱披散着，手柱拐棍，失魂落魄地上。
秀才爷：完啦，完啦，全完啦！天哪，谁敢相信天底下有这样的事情！四百多户，一千多人的大庄子，不分老幼男女，一天之内让日本人给杀绝了，杀
绝了呀！
[众村民的问讯状，收光
[一束光打在秀才爷身上
秀才爷：万家庄呀，川地上有名的大庄子。四百多户一千多人。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姓啥的都有，洪武二年就有的大庄子，多齐整的大庄子啊。路遗
不拾，夜不闭户，民风淳朴，做了几百年的良民和顺民。谁来给谁叩头。日本人来了，大伙儿多听话呀，要维持就维持，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要出苦力就出苦力，就连自个儿家的闺女媳妇不小心让日本人看见给糟蹋了，也是打掉牙往肚里咽，最多关起门来哭几声就认了，多温顺的百
姓呀。就这样一个庄子，这样一群百姓，竟然在一天之内让日本鬼子给杀绝了！天哪，天啊！就因为头一天袭击了日本人的八路军从这庄里过
了一下路，仅仅是过了一次路啊！我活了七十岁，读了半辈子的书，今天才明白啥叫鸡犬不留，啥叫惨绝人寰！那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呀！
[舞台上一片红光，雪还在下，在红光下，如片片血滴
[隐隐地地下躺着不少人，秀才爷在人丛中缓步而
秀才爷：那天早晨，天刚朦朦亮，一千多鬼子汉奸包围了万家庄。隆隆的炮声和不祥的枪声把万家庄的人们从梦中惊醒，那些吓得不知所措的人们扶着老
的，抱着小的，拼命向外边跑，哪儿跑得了呀，鬼子早就在街上架好了机关枪，那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村民们，就这样一排排倒在机枪下了。
然后，鬼子开始挨家挨户的搜，反抗的受伤的都当场被杀了。男人们被十个一组二十个一组用麻绳像捆牲口一样捆起来，押到村外，而那些女人
和老人孩子，都被赶到了村里最大的关帝庙里，就这样，屠杀开始了。村子外面，鬼子逼着人挖好了一个五米深的大坑，然后把那些用麻绳捆住
的男人们，像绵羊一样牵到坑前，这十个被砍了头，那二十个被刺刀捅死，几百个小鬼子足足杀了一上午才把村里的男人们杀光，那几百个结结
实实的庄稼汉们，也像进了屠宰场的绵羊一样温顺，任人宰割，这些善良的庄稼人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个土地上还有一群这样无视生命以杀人
为乐的恶魔呀。五米深的大坑里，人们躺在血泊中，那些没有死的人还在大声呻吟着，鬼子又扔下一颗颗的炸弹炸得他们血肉横飞，我听说，那
些没心肝的恶魔们从头至尾都在大笑着，他们在笑啊。杀光了男人们，那群野兽又开始糟蹋女人，全村几百口子女人，上到七十岁，小到十一二
岁，无一不被这群畜牲糟蹋强奸，他们甚至连怀着娃儿的大肚子女人都不放过。那些被糟蹋过的女人们，不是被刺刀捅死，就是用木桩钉死，大
肚子女人被他们用刺刀挑破肚子，挑出婴儿来挂在刺刀上取乐。而一些年轻的姑娘被糟蹋完后竟被鬼子抓住大腿活活撕成两半！到了最后，他们
把所有活着的老人孩子和女人们，赶进几间屋子，堆上柴火，浇上煤油，活活儿的烧死了他们！那哭声，惨叫声，传出好几里地去，而那些日本
人还在那儿笑，哈哈大笑。他们是一些什么人啊，刚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们，他们是解放者，要中日亲善，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可看看他们
做下的事情，你简直不敢相信做下这样罪孽的竟然也是人类，简直不敢相信他们也是父母生养的，他们的家里也有女人和孩子，他们是一群野兽，
不，就算野兽中最凶狠的豺狼也不会以杀戮同类为乐！我就不明白这些叫鬼子的日本人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凶魔恶煞变的。我寻到了亲家家，好
好的一院大瓦房成为废墟，在内院里我找到了女儿的尸体，她刚刚做了母亲的身体像婴儿一样赤裸着，一根木棍插在她肚子上，她两眼睁着，我
还能看见她要表达的羞耻和愤怒！在一棵树上，我看见了我出生不过十天的小孙子，他被一根叉子钉在树上，两只小手张着，好像在叫我，爷爷，
爷爷，抱我，抱抱我！死啦，都死啦，在死人堆里已经走了一整天，我的眼泪早已流干了，望着女儿和新出生的孙子，我感觉我的眼里在流血，在
冒火！如果这个时候有个鬼子站在我面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是啊，咋不拼呢，看这儿，这儿死的是赵老三，他是被
刺刀捅死的，一根麻绳上捆着他和他那半截塔似的五个壮实儿子，他们都是被捅死的，赵老三你性烈如火力大如牛你咋不知道反抗呀，你和你五个
结实的儿子怎么会乖乖的让人捆起来像牲口一样宰杀呢。这个，这个是王老六，万家庄的武术家，听说他反抗了，他打倒了四个鬼子，甚至还夺了
一杆枪，可他不会打枪，最后还是让鬼子活活儿捅死了。他知道该怎么打倒一个人，却不知道该如何杀掉一个人！我那善良而温顺的同胞们啊。我
在死人堆里走啊走，一直走到天黑下来。一阵风吹过来，我仿佛听到那些屈死的灵魂在唱着悲哀的歌。我想啊，如果这时候奇迹发生，这些人活了
过来，这些做惯了良民顺民的万家庄人还会这样温顺吗？他们还能面对着鬼子的刺刀乖乖的让人捆起来像牲口一样屠杀吗？不，绝不！我们穷，我
们麻木、落后，但我们同样是有尊严有血性的人！起来，起来呀，你这些被屠杀的人们。起来呀，你这些善良的人们，强盗恶魔进了家门了，快醒
来吧你这些中国人，起来，站起来！拿起刀，拿起枪，拿起叉子斧头，拿起一切可以当武器的东西，和鬼子拼吧！
[在秀才爷的呼唤下，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们缓缓而起，在红光中形成一座抗日群像。
秀才爷：乡亲们，拿起武器来，和鬼子干吧！杀！
众村民：杀，杀，杀！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