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场
时 间：1949年5月
地 点：马家牛肉面馆门前
舞台说明：马家牛肉面馆大概在如今双城门前的某个地方，白杨树巷是作者杜撰的。这儿本来没有城门，抗日战争时，兰州地方当局为躲
避日军轰炸， 方便疏散群众，在城墙上开了两个门洞，久而久之当地人就叫这里双城门了。在解放前那里有游乐园、杂耍场、小商小贩
云集，是个热闹地方。这个戏自始至终天幕大景不变，有三分之二高度是城墙，给人以压抑封闭之感，城墙正中有一豁口，随着剧情这豁
口不停地扩大，直到最后一场才全部消失。
［黑暗中，兰州方言童谣伴着儿童们欢快地笑声起：
烟洞烟，直冒天，黄河沿上洗红毡，
红毡破，饿姑娘饿，
狼打柴，狗烧水，
兔娃儿钻着锅里烙馍馍。
一烙烙了三半个，
爷爷爷爷你半个，
奶奶奶奶你半个，
给挡羊的哥哥多半个。
挡羊的哥哥馍馍来？
猫吃了，猫来？
上树上，树来？
木匠砍了，木匠来？
水刷了，水来？
淌到黄河了，黄河来？
入海了，海来？
进了洋了，洋来？
看不见了！
哈哈哈哈……
［童谣声中，灯渐亮。城墙上有人用白灰刷上几条标语：“FG勘乱救国”“宁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个”一派肃杀之气。舞台右侧斜伸出一个
蓝布幌子，上面写着“马家清汤牛肉面”几个字。舞台上是看不到这个小小的牛肉面馆的，只能看见三三两两的食客进出。舞台左后侧是个
井水台，井水苦，兰州人不吃，用来洗衣饮牲畜。
［灯亮时，舞台上有各色挑担小贩，吆喝上下。马五满面堆笑送一穿制服客人下。
马 五：吃好了吗？走好，闲了来。
［客人示意下，岳老三挑一担青菜吆喝上
岳老三：红丢丢的红棒子，白生生的天鹅蛋，绿茵茵的绿菠菜，嫩鲜鲜的尕白菜！蒜苗子尕韭苔。
马 五：岳老三，你今个天还赶的早！
岳老三：不赶早些挖不上光阴哪，老五哥，我这儿今个天有——
［这时马五看见穿绸长衫，拄手杖的马校长，忙快步迎上去，恭敬行穆斯林礼
马 五：唵色俩目阿来库姆！
马校长：卧阿来库猛色俩目。
马 五：马校长，你老人家今个天怎么有时间出来了？
马校长：嗯，马五，你把事业干大了！一个卖热锅子面的尕担担子落着你手上，到底开成馆子了，好！
马 五：嘻，我这个指头蛋大的地方敢叫个啥馆子呢，你老人家高抬了。
马校长：嗯，这个地方好着呢。早就听人说双城门里头马家的牛肉面汤好面好，半天就是你开下的，好得很，今个天我是专门尝你的手艺来了。
马 五：哎哟，就害怕不合你老人家的口味。
马校长：怎么，不欢迎？
马 五：咦，请都请不来的贵客，赶紧里头请。
［二人下，王素贞端一大盆脏衣服上
岳老三：哎，他王妈，又出来给人洗衣服来了吗？
王素贞：就是，今个天收下的衣服还多，要洗一阵呢。岳三哥，你生意好？
岳老三：一般那，凑合着过，他王妈，今天不买些菜吗？有新下来的萝卜韭苔呢。
王素贞：那我可买不起，给我拿上一把子小白菜吧。
岳老三：好，嫩嫩的尕白菜，面汤里下给些味道好。来，再给你给上一根芜荽一根子葱，调着浆水里吃去。
王素贞：谢谢了，多少钱？
岳老三：乡里邻舍的给上两大算了。
王素贞：好，两大。（给钱，尕沙锅讨吃上）
尕沙锅：吃的给上些，吃的给上些。
岳老小：尕沙锅！
尕沙锅：岳家爸，王家妈妈。
岳老三：你这个娃，怎么这么早就出来要着吃了，这一阵出来的都是穷人哪，谁有多余的给你给呢？
尕沙锅：我知道，岳家爸，我昨个天就没有要下个啥，我饿的狠。
王素贞：尕沙锅，你先转着要一阵，等一会儿要是没有要下啥你找我来，我这搭还带下个糜面馍呢，给你分上半个。
尕沙锅：王家妈妈，尽吃你的着呢。
岳老三：（拿一个烂桃）给，这儿有个烂桃子呢，你先吃上些压一下。
尕沙锅：谢谢岳家爸了，好人哪，我饿的狠。（走开）
岳老三：唉，这娃，十几岁了还长的像个娃娃嘛，饿坏了。
王素贞：孽障呀，我听说他爸先叫抓掉兵了，后头保长说他爸跑了，又把他哥抓着去了，妈一病一急也死了，就丢下这一个娃娃怎么活呢。
岳老三：其实他爸根本就没有跑，我听人说是路上让当官的打死了。他哥是保长收下有钱人的钱把他哥顶给的。
王素贞：唉，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罢了。
岳老三：现在再说啥呢，没有听下吗？挣下钱是保长的，养下儿子是老蒋的，当官的把百姓压住抢开了，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他王妈，走了啊，萝卜……
［岳老三挑担下，王素贞开始打水洗衣服，马五送马校长上，马校长吃的十分满意
马校长：好，汤好面好，辣子油也炸下的香！马五，你这个招牌能闯着出来！该你发财了。
马 五：发啥财呢，一天连二十斤面都卖不掉，现在的这个捐那个税又多，一家人吃饱都不容易。
马校长：现在是非常时期嘛，又不能总是这个样子，你放心，有好的时候呢，物极必反嘛。
马 五：你老人家是念下大书的，我听你老人家的，等着发财的时节。
马校长：你儿子明灯，还在师范上学着呢吗？
马 五：就是，还不是托你老人家的福上下的学吗？
马校长：上学好，我们回回出来做事做不大，走不远，就吃了没文化的亏了，不念书不成！你要不是尕时节念下几年的书，一个扳筏子的能把馆子
开起来吗？ 娃的功课好着呢吧？
马 五：功课好着呢，就是现在事情太多，娃娃们好好不念书了。今个天上街反饥饿着呢，明个天又开会抗议公债着呢，一个学生家好好把书不念
尽干的是往官家腰里垫砖的事情，那个能好下吗？头两天爷父们刚嚷了一仗，说开是学生，一看尽在街上呢，早知道这么价还不如回来学
着做生意呢，这么下去 我 看他娃是枣核子改板——两头子不成材呀。
马校长：话也不能这么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这个局势下还死念书的娃也没啥出息。不过你给娃说，现在情况不成了，不敢再乱出头，青海
的马步芳马主席到兰州做了西北军政长官了，那个是带下兵的，手腕硬，再闹害怕娃娃们要吃亏呢。
马 五：你老人家说的对着呢，我记下了。
马校长：好，我走了。
马 五：你老人家走好，闲下就吃面来。
马校长：好，好。（下）
［马校长下，刘警长八字胡穿大马靴上
马 五：刘警长，转着呢吗？
刘警长：马老板，生意兴隆啊！
马 五：凑合着活呀，那里兴隆呢。
刘警长：吃你的面来了，不欢迎吗？
马 五：（不起劲的）欢迎欢迎，里头请。
刘警长：你煮下的牛肉香，切上一盘来……
［岳老三挑担吆喝上，马五复上
岳老三：红丢丢的红棒子……
马 五：（回头）呸！牛肉好，牛肉把你噎死去。
岳老三：五哥，生意好得很哪。
马 五：嘿，出门尽碰上鬼呢，那里有好生意呢，哎，不是说你，不要生气。
岳老三：没有啥，当老板的脾气都大些。五哥，你要的蒜苗子和芜荽我都给你拿着来了。
马 五：哟，桃子都下来了吗，甜不甜，我尝上一个。（拿一个吃）
岳老三：安宁的白粉桃，当然甜。
马 五：好，好吃，岳老三，蒜苗和芜荽多少钱？
岳老三：一共一百大。
马 五：哪里有一百大呢，八十，再挑给几根葱。
岳老三：好，八十，再挑给几根葱，唉，一百的给了八十，还要几根葱，还要吃我的桃，你光看我维下的朋友！
马 五：哎，不服气吃我的面嘛，叫你吃你又不吃。
岳老三：你那个面碗太尕，一碗吃不饱，我吃上三碗我害怕你骂我的老先人呢。
马 五：吃，放开吃。哎，老三，脸上咋了？又跟人打仗了吗？
岳老三：再不要提，昨个天我卖罢菜戏园子听戏去了。
马 五：谁的戏？你这个菜贩子日子过得滋润的很。
岳老三：我一个光棍嘛，中午菜卖罢不浪茶园子听个戏还做啥呢？昨个天是周哥的《火焰驹》呀。
马 五：周哥的《火焰驹》，好戏。
岳老三：我正喊着好呢，边里两个陕西的愣棒胡说开了，说周哥唱的味道不正哪。
马 五：周哥唱的那里味道不正？邦子上扫给！
岳老三：就是嘛，当下里吵着起来了，后头就出去打开了。
马 五：结果你叫打下了。
岳老三：啥啥，我能叫人打下吗？岳老三虽然是个菜贩子，好歹也是岳飞岳武穆的后人那，我老先人传下的一十八路番子打遍天下无对手！
马 五：吹去唦，我听说你一老叫人打下着呢。
岳老三：谁，谁说着呢？你叫着来！出去叫我一锤一拐一扁脚就打着不敢吭声了，我是谁，岳武穆的后人哪。
马 五：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做下的？
岳老三：谁知道他还有两个伙伴呢，从后头给我使给了，最后就打成乱仗了，反正我没有吃亏。
马 五：哟，新做下的褂褂吗？这个胸包上还绣的鸳鸯戏水吗？岳老三，你把个家打扮成花花公子了，上午卖菜，下午不是茶园子就是戏园子，天
天就是个喝酒 唱鼓子，有钱也存下两个，也该娶个媳妇了。
岳老三：要媳妇干啥呢，一个人混着好。
马 五：没有媳妇，你娃将来老着死掉还是个死娃娃。香娃子，搬菜来！
［马五女儿香娃子上
香娃子：来了，岳家爸，爸。
马 五：香娃子，把这些菜搬着进去放好。
岳老三：香娃子一转眼也长成大姑娘了。
马 五：赶紧娶媳妇，再不是把儿子姑娘都耽搁下了。
岳老三：我不要，浪惯了。我是大海里漂的木鱼子。
马 五：大海里的木鱼子咋了？
岳老三：没有听过吗？大海里漂的木鱼子，久走江湖的老梆子。
马 五：（笑）你呀，那个嘴！（见香娃子在门前探头探脑看）香娃子，赶紧不进去乱看啥呢？
香娃子：爸，我看一下尕锁呐在哩没有，两天没有听见他吹锁呐了。
马 五：嗯，就是，我说这两天耳朵里像是少了个啥。价你先进去，人不大还操的心多！（香娃子进去）喂，锁呐，尕锁呐！
［尕锁呐无精打采地上，在他与马五对话的时候，岳老三感觉不太对劲，急跑下，不久，三个流氓打扮的人上，两个追下，一个守住他
的菜担子。
尕锁呐：马家爸，喊我做啥呢？
马 五：喊着做啥呢，太阳都照着尻蛋子了！还睡着呢吗？
尕锁呐：不睡了做啥呢，起来了肚子更饿呀。
马 五：咦，你不是前两天戏园子才搭上了刘金凤的红班子了吗？怎么，又教人打发掉了吗？你呀！
尕锁呐：没有打发，是戏班子散掉了。
马 五：咦，唱的正红火着呢怎么散掉了？
尕锁呐：说不成，正唱的好呢刘金凤叫飞机场的宪兵团长给看上了，二话不说就抢上走了，说死不放人，台柱子没有了戏怎么唱呢？当下就
散掉了。
马 五：唉，你娃也命苦呀。那再找着搭个班子呀。
尕锁呐：好我的爷呢，那里有那么容易的事呢。
马 五：那现在怎么做呢？肚子总得吃饱吧？
尕锁呐：我也不知道，混一天是一天呗。
马 五：那你躺着炕上了等着天爷给你下炒面呢吗？哥哥，要吃饭要自己叠办哪。
尕锁呐：我的爷，我外头跑给了两天了，今个天肚子饿得稀稀吃不住了。
马 五：那怎么办呢。（挠头）这么，尕锁呐，正好我店里打杂的这两天回家了，不成你就先给我打上几天杂，一天两顿散饭，先把肚子混饱。
尕锁呐：马家爸，真的吗？
马 五：谁叫我爱听你的锁呐呢，总不能眼看着叫你饿死吧，尕锁呐，先说好，肚子吃饱没问题，没工钱。
尕锁呐：成呢。
马 五：还有，你是汉人我是回回，进了我的门要守我的规矩呢。
尕锁呐：你放心，你老人家忌讳的东西我都忘掉啥味道了。我随你。
马 五：那好，价去，洗一下到我屋里先叫你妈妈给你找些吃的。干活可不能偷懒哪。
尕锁呐：马家爸，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我去了（跑下）从今个起我就是个回回，香娃子！
马 五：（听喊一震，有点后悔，欲喊又止）哎，我，我这事不知道做对了没有。
［这时两个流氓没找到岳老三返回，三个人正欲挑走岳老三的菜担
马 五：哎，你们这是——，这是岳老三的担担子呀！
流氓头：我知道是岳老三的担担，岳老三人呢？
马 五：这，刚才还在这儿呢，怎么——
流氓头：算他娃跑的快！你见着岳老三说给一声，我们八爷说了，三天之内把账不还着来，卸他娃一条腿！走。
［三流氓扛菜担下。在他们说话时尕沙锅坐到洗衣服的王素贞前，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王素贞拿碗走过来。
王素贞：掌柜的，把你面汤给上些。
马 五：好，好，里头舀去。（喊）里头的，给他王妈盛一碗清汤！
［岳老三探头探脑上
岳老三：五哥，那几个人走了吗？
马 五：走了，把你的担担子也挑上走了，价好，耍猴的猴没有了。罢了啥？
岳老三：让他挑上去，值不下两大钱。
马 五：那几个人还放下话着呢，说是三天不还钱，卸你娃的腿呢，哎，你欠下啥钱啥？
岳老三：我，唉，说不成。
马 五：做下了有啥说不成的呢？
岳老三：头两天我，我耍给了几场子赌博。
马 五：呔！我把你呀，你这个大海里的木鱼子，久走江湖的老梆子！赌博场子上也敢去吗？你呀，欠下了多少唦
岳老三：也不多。
马 五：多少唦？
岳老三：连本带利也就是四十几个 子！
马 五：胡大呀，还不多？我的这个铺子拆掉都不值四十几个椭子！我把个你呀，价现在怎么做呢？
岳老三：兰州城看起来是不能再蹲了，我跑呀。
马 五：往那里跑呢？
岳老三：我，我有个联手在阿干呢，我先到阿干去再说。
马 五：那，那也就只能这么价了，幸亏你是个光棍，还能跑开。哎，盘缠有呢吗没有？
岳老三：我，有呢，有呢。
马 五：（狠狠心，掏出一块大洋）价，我欠下你几回的菜钱，这一块大洋你装上。
岳老三：五哥，菜钱不多，我——
马 五：价啥话都不要说了，要走就赶紧，赶天黑就到阿干了。唉，你光看我维下的朋友。
岳老三：五哥，多谢了，我们有情后补！
马 五：价对了，赶紧走！哎，安稳下了捎上个平安来！
岳老三：知道了！
［岳老三下，马五望他背影长长叹口气，刘警长擦嘴上
马 五：刘警长，吃好了吗？
刘警长：吃好了，牛肉煮得好。
马 五：爱吃就经常吃来。
刘警长：那可不成，吃不起呀。掌柜的，多少钱？
马 五：刘警长，你说这话可见外了，你来吃就是看得起我了。
刘警长：那不成，不能白吃嘛。
马 五：刘警长，你掏钱我可翻脸呢，天天见着呢，你多少给我给个面子唦。
刘警长：那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掌柜的——
［这时，街面上几声枪响，行人一乱，张连长带几个国民党兵杀气腾腾持枪上。
刘警长：张连长，咋了？
张连长：（河南人）他奶奶的，俺带了二十个壮丁回来，一进城人多一乱跑了一个。（冲士兵喊）找，挖地三尺地找，抓住了就地枪毙！
刘警长：嗨，兰州城这么大人这么多，那里找去呢，再不要费功夫。
张连长：你说的轻巧，少一个人，俺回去咋交差呢？
刘警长：（见到尕沙锅起坏心）那倒也是，我有个办法呢。
张连长：啥办法，快说呀！
刘警长：我给你找个人顶上。
张连长：那可太好了。可这节骨眼上那儿有这么合适的？
刘警长：有哩，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嘛。（示意要钱）
张连长：（笑）他奶奶的刘警长你可恁行啊，吃到我当兵的头上来了。钱好说，人呢？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刘警长：好，一言为定！（走到王素贞与尕沙锅前）尕沙锅！
尕沙锅：刘警长，咋了？
刘警长：尕沙锅，再不要要饭了，我给你找了个吃饭的地方。你看，跟上张连长当兵去，二尺半一穿，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赶紧起来走。
王素贞：刘警长，他还是个娃娃——
刘警长：你把嘴夹住走远，没有你的事！尕沙锅，站起来！
尕沙锅：刘警长，我当不成兵。
刘警长：为啥？
尕沙锅：我右手残废着呢，打不成枪。
刘警长：胡说，你两个手不是好好的着吗？
［尕沙锅决绝地举起沙锅照自己历手食指砸下去，王素贞一声惊叫，尕沙锅惨笑着举起右手。
尕沙锅：刘警长，你看，我的食指没有的。
刘警长：（恼羞成怒）你，给脸不要脸，残废也得去，打不成枪总能背成东西吧，今个天你除非——（欲踢打他）
王素贞：（一把推开他）刘警长，你真的想逼出来人命呢吗？你也没有看一下形势，事不要做绝了，要给自己留个后路呢！
刘警长：（掏出枪来）你，我把你这个共产婆，还威胁开我了，还想造反呢吗？我把你一枪崩掉！
王素贞：（从容为尕沙锅包扎）刘警长，反我造过，枪我也见过，我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用不着吓唬人。（为尕沙锅包扎好扶他下）。
刘警长：你，你，我把你这个共产婆！迟早有一天——
张连长：刘警长，算了，算了，这娃身体这么差给我我也不要他，我走了啊。
［张连长一摆手带兵下，刘警长气呼呼地看着王素贞扶着尕沙锅下，一转身看见马五，狼一般嚎起来。
刘警长：马五，你过来！
马 五：刘警长，咋了？（又上来两个警察）
刘警长：咋了，你说咋了？你儿子马明灯呢？
马 五：我儿子？我儿子在学校里念书着呢呀。
刘警长：胡说，我抓给了两天都没有找着，肯定是你窝藏着起来了！
马 五：抓给了两天？刘警长，我儿子做啥了？
刘警长：做啥了？你儿子是共产党！领的学生们闹学潮，市党部点下名叫抓的共产党要犯！赶紧把人交着出来！
马 五：我，我，我实话没有看见我儿子呀，刘警长，我——
刘警长：真的没有见吗？
马 五：真的没有见，我——
刘警长：那好，抓不住儿子老子顶，你跟上我们警察局里走上一趟！
马 五：刘警长，我儿子做下啥事我又不知道， 你抓我着干啥呢！我，我这搭还做生意呢。
刘警长：抓不住你儿子我给上头怎么交待呢？你做生意好得很，教我们这些当警察的饿死去呢吗？
马 五：刘警长，你高抬贵手。
刘警长：那好，交钱，交上钱我给你上下打点一下。
马 五：那，那得多少钱？
刘警长：十个椭子。
马 五：刘警长，我的底子你知道，十个椭子实话拿不出来。
刘警长：那，最少五个，快掏！我还忙着呢。
马 五：（搜遍全身）刘警长，我这儿就这么多。
刘警长：多少？
马 五：四个椭子，还有些铜钱……
［刘警长一把抢过来，顺手抽马五一个嘴巴
马 五：刘警长：你，你打我做啥呢？
刘警长：这一个饼顶一个椭子，把你便宜了。
马 五：（怒极反笑）那，那实话便宜，那这么刘警长，你给我退上一个椭子在左边脸上再扇个饼好不好？
刘警长：你这个马五，实话是舍命不舍财呀。我给你说，你儿子是共产党，抓住就是死罪，窝藏也是死罪，你给我小心着！
［刘警长带二警察下。马五蹲在地上
马 五：胡大呀，我，我做了啥了唦！
［阳光弱下来，穿学生装的马明灯见左右无人跑上来
马明灯：爸。
马 五：（见儿子急站起）你，你这个娃，人家正抓你着呢！走，赶紧回家！（一把抓住儿子）
［光切，光复明时，马五与儿子马明灯在院里石桌石凳旁
马 五：你坐下，我们好好说，今个天不打，你也不要害怕。你看你做下的这个事情，市党部的人点上名抓开了，你能耐大呀！现在怎么做呢！
啊，我带上你妈你妹妹天天挣死挣活苦下两大钱，把你像个先人一样供着上学呢，你倒好，书没有念下闹成共产党了。哎，说话呀，
你到底是不是共产党？
马明灯：爸，你再不要问了。
马 五：你——，好，我不问，你现在是我的先人！那现在警察到处找着抓你呢你怎么办呢？说话！
马明灯：你，你再不要管。
马 五：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怎么能不管呢？
马明炮：我等一会儿就走。
马 五：走那里去呢？
马明灯：爸，你——
马 五：哎，我是你爹，你给我交个底叫我也放心些。
马明灯：到陇东解放区去。
马 五：陇东，那那么远你——
马明灯：我们有几个人呢，一起走，路上有人照应呢，爸，我不是娃娃了。我是个有组织的人。
马 五：那，那就去！在这儿抓住就是个死，走是个活路。
马明灯：爸，我——
马 五：再啥都不要说，筏子到河里了，只有往下走，没有回头的路。价，这是五个椭子，屋里就丢下这几个钱了，你都拿上。
马明灯：爸，我拿上两个就行了。
马 五：拿上，穷家富路呀，出门了求谁去呢。
马明灯：爸！
马 五：我的娃，你是啥党啥派我不管，出去了记下，偷人抢人骗人的事儿不准做，穷死难死都不准做，做了你就不是我马五的后人。
马明灯：爸，我记下了，那，我走了啊。
马 五：等一下，去，上房里去给你妈叩上个头，这一趟走掉谁知道啥时间回来呢。
马明灯：嗯。（下）
马 五：（静立许久）胡大呀，人心里苦死了！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