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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发布时间:2012年05月02日 | 浏览次数: | 返回上一页

 

 

第 一 场

 

 

时 间:公元前229年初春某夜

地 点:故赵都邯郸郭开家内宅

    [初春之夜,寒冷寂静,月光之下,一派肃杀之气。一声更鼓,几声柝响,几名披甲卫士,执戈相向而巡,十分警惕,

    似乎注定这是个有事的夜晚

    [一管家模样人与两卫士搭话上

卫士甲:谁!是谁在那儿?

管 家:是我,管家。

卫士乙:原来是老管家呀,这么晚你老人家还没歇着吗?

管 家:心里慌,睡不着,将军呢,睡了吗?

卫士甲:没有,还在前厅一个人饮酒。

管 家:噢。将军明天一早就要带家眷上秦国都城咸阳上任去了,今天晚上你们要格外小心,千万别生出什么事来。

卫士乙:你老人家也太小心了,能有什么事呀。我们八个人,四条狗,守这么个小小的地方,别说人,一条耗子都进不来,放心

    吧。

卫士甲:就是,何况秦军大营近在咫尺,有事喊一声,要多少人没有?

管 家:还是小心点好,这邯郸城里恨将军的人可不少呢。

卫士乙:那倒是,妈的连街上的小孩都冲着咱府里扔瓦片,一口一个卖国贼的骂,真是……

管 家:闭嘴!你小子那条舌头该割下来喂狗!胡说些什么?让将军听见有你的好看!

卫士乙:本来嘛,又不是……

管 家:还说!你呀。我到前头看看去,你们都给我小心着,出了差错,谁的脑袋也别想要!

二卫士:是!

    [管家下,二卫士巡下

    [夜色一沉,越发地寂静了。忽地远处传来几声枭叫,令人悚然。这是个注定要出事的夜晚

    [右侧表演区灯亮,郭开家内宅前厅房。屋正中墙上挂一面写着“秦”字样的军旗,郭开跪坐几前,正心神不定地饮酒,

    几声枭叫,令他不胜其烦

郭 开:叫,叫,叫什么叫?这些不吉祥的畜牲!早晚全杀了你们!

    [郭开又饮两碗酒,忽然听到外面有些奇怪的动静,有些惊慌起来

郭 开:这,这是什么声音,什么声音?人呢,人呢,来人,来人哪!有人没有?

    [荆轲在阴影处躬身行礼

荆 轲:卑职在。

  开:混账东西!你,你,你是什么人?

    [穿一身皂衣的荆轲从阴影处走出,郭开见他面貌平和而又没有武器,就不那么紧张了

荆 轲:卑职曾经是将军的属下。

郭 开:我的属下?我怎么不认识你,什么时候的属下?

荆 轲:将军是赵国大军的统帅,帐下猛将如云,卑职只是将军麾下区区一个百人长,将军自然不会认识卑职了。

郭 开:啊,怪不得我不认识你,什么时候的百人长?(忽觉不对)咦,对了,你,你是怎么进来的?这深更半夜,你,你进我内

    宅来做什么,嗯?

荆 轲:卑职是将军在灰泉山杀了武安君李牧,接任大将军一职时的部下。

郭 开:(大惊)什么,灰泉山?你,你是李牧的部下!你,(喊)来人,快来人呀!

荆 轲:将军这样大声的叫喊,很容易伤了身体的,为将军把守内宅的八个人,四条狗,已为卑职斩杀干净。

郭 开:(大声地)什么,你,你怎么敢这样胆大妄为?要知道,我家对面就是秦军大营,要是惊动了他们,你,你可就—

荆 轲:那又怎么样?卑职进来之前,围着将军的府上足足盯了三天,将军这所内宅,宽大而幽静,正所谓是高墙深院,将军在这

    里怎么喊也不会让外人听到的,最多,最多会吵醒将军最喜欢的三夫人所生的小少爷,一旦小少爷被将军吵醒哭闹起来,

    卑职只好进去帮将军哄一哄小少爷了。

郭 开:(冷静下来)好,好,我不喊,你,你也别冒失,坐,坐,这里有酒,咱们有话好好说,没有办不了的事,好吧?灰泉山

    一战你能毫发无损的逃出性命,肯定是条智勇双全的好汉子。

荆 轲:多谢将军夸奖,将军原本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的对吧?

郭 开:唉,这,我也是身不由己呀。(用力扯手边垂下一条黄丝带)喝,喝酒,壮士请。

  轲:不敢当,将军请。卑职劝将军不必扯那条带动警钟的丝带了,卑职进来之前已经把它割断了。

郭 开:啊,好,好,壮士真是有心之人呀,我就喜欢你这样办事周密的人!来,喝,接着喝!唉,如今赵国已经灭亡了,秦国的

    大军不日将一统天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就该为自己的将来多想想,对吧,壮士要钱吗?金子!

    我这里有的是,壮士随便拿,一车,两车都行,怎么样?

荆 轲:卑职不要钱。

郭 开:不要钱,那你要什么?对,官,做官,男人嘛,好,大丈夫志在四方,壮士随我去咸阳吧,我可是能在秦王面前说得上话

    的,我让秦王封你做千人长,都尉,不,将军!封你做将军,做了将军,富贵唾手可得呀!怎么样?

荆 轲:卑职也不想做官。

郭 开:不想做官!那你还想要什么?良田美宅,金钱美女,说吧,只要你想要的,我,郭开,通通给你,好不好?

荆 轲:多谢美军美意。卑职今夜前来,只是想为灰泉山下那十万赵国的冤魂,向将军讨个公道!

郭 开:什么,公道?你,我,秦军两路虎狼之师不下二十万人,我赵军不过十万,打败仗是必然的事情,我最多是不善用兵,有

    什么公道可讨?

    [郭开一边和荆轲说话,一边向架上宝剑边走,但总没拔出剑的勇气,荆轲却稳坐几前,自斟自饮起来

荆 轲:好酒啊。好久没有喝过这么醇厚香甜的美酒了。

郭 开:壮士请多喝几碗,酒我这里多的是,来,来,满上。

荆 轲:不敢劳动将军,将军请坐。

郭 开:啊,啊,你坐,你坐。

荆 轲:我的祖先原是卫国人,因为不堪战乱纷扰,迁居赵国,到我这一代,已是三代人了,所以说来,我也是地地道道的赵国人

    啦。

郭 开:对,对,赵国人,赵国人。

荆 轲:孝成王五年,秦军与我赵军会战于长平,大王听了将军的谗言,召回老将军廉颇,换上只会说大话的赵括为大将,三天之

    内,四十万大军尽陷于秦军之手,秦军大将白起下令将四十万赵国将士尽数斩杀于杨谷,四十万大军最后逃回来的不过千

    人。消息传到赵国,举国震动!邯郸城内是家家有丧事,户户扬白旗,大王下令,国中十五岁以上男丁,悉数编入军队,

    保卫赵国。就是那一年,我率领我的族人和邻居们,加入了赵国的军队,最初任百人长的是我的父亲,父亲战死后是叔父,

    之后就轮到我了。

郭 开:了不起,壮士一家为了国家可谓是一门忠烈,可敬可佩呀。

荆 轲:后来,武安君李牧做了我们的统帅,武安君一代名将,调拨有方,将士用命,我们在甘泉市两次大败秦军,杀得秦军大将

    桓齮抱头鼠窜,秦军名将王剪杨端和两路大军不敢与我交战,那时,我们赵国将士无不感叹天佑赵国,降下武安君这样的

    名将统帅我们,从此赵国有救,远在邯郸的家人也会安居乐业。

郭 开:那是,那是,喝酒,喝酒。

荆 轲:后来,我们与秦军相峙于灰泉山下。秋八月的一个傍晚,将军率副将赵葱驰入军中,以赵王之命,杀武安君李牧于幕府,

    执掌全军统帅之职,当夜将军下令,全军次日五更拔营,自野狼谷开赴狼孟,卑职至今还认得自己走进野狼谷时那个残

    阳如血的傍晚。野狼谷长五十里,宽处四十丈,窄处不过两三丈,两边是巨石峭壁,高不可攀。就连军中最不懂事的少

    年也看出大军行进在一条绝地。如果秦军在这时自两侧发起攻击我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全军上下战战兢兢地走了一

    个晚上,次日凌晨,大家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秦国两路大军出现在野狼谷两侧高处。于是,弓箭、巨石、火把,雨点

    般地向我们赵国军队的头上砸下来,那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次屠杀!屠杀进行了整整三天,三天后,当我伤痕累累爬

    出野狼谷时,我的家人、邻居,一个都未能随我出来,我只能隐隐听见谷中的哭号声、呻吟起和秦军刀剑击刺的声音,

    当我昏昏沉沉走到一条小溪前想洗洗脸的血痕时,才发现那是一条流淌着鲜血的小溪,十万赵国人的鲜血呀!我在山中

    一户农家之中用二十天时间养好了伤,当我走近邯郸城之时,才听说,将军奉着赵王举国投降秦军,邯郸业已陷落,三

    十天内,我失去了亲人、战友,又丧失了国家和国君。那个夜晚,我站在邯郸城外的野地里,天地苍茫,雁群南飞,而

    我却形单影只,无国可投,无家可归,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解下衣带,挂在树上,想要结束我的孤独和痛

    苦,这时,我遇上了一个人。

郭 开:一个人?

荆 轲:对,一个人,一个秦军的使者,做为征服者他竟然一个人驾着车大摇大摆地出来了,想必他以为赵国的男儿都死绝了吧,

    我和他谈了足足两个时辰。

郭 开:怎么,你们谈了两个时辰?

荆 轲:是啊,秦国人又不是铁打的,他和我们一样是血肉之躯,拿刀割他他也会疼,会流血的,对吗?

郭 开:啊,对,啊,对。

荆 轲:这时候,我才知道将军早已是秦王的奸细了,为了断送武安君李牧的性命和赵国唯一的十万大军,秦王付给将军整整一

    万斤黄金!

郭 开:没,没有,一派胡言!

荆 轲:我感谢将军呀。

郭 开:谢,谢我,为,为什么?

荆 轲:因为将军给了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让我失去亲人祖国的悲愤有了个渲泄之地!整整两个月,我潜入秦国腹地,寻找将

    军两个在秦国做官的儿子。

郭 开:什么,你——

荆 轲:托赵国列祖列宗之福,我找到了他们,两个儿子,五个孙子。

郭 开:什么,你,你?

荆 轲:是的,我杀了他们,为了赵国的国君,为了邯郸哭泣的百姓,为了十万赵国大军的冤魂,我要杀你一家,灭你一门,一

    个不留!郭开,你拔剑呀,来,上来,和我拼命呀,你难道不曾是将军吗,难道连这些勇气都没有吗,来呀,杀我呀,

    像个男人一样拔剑呀。(将剑递给他)

郭 开:(执剑在手,终于没有勇气拔出,跪下哭咽)壮士,壮士,郭开罪该万死,我,我只求壮士饶了我的家人性命。他们,

    他们是无辜的呀。

荆 轲:武安君李牧的家人有什么罪过,灰泉山那十万赵国将士又有什么罪过?

郭 开:壮士,壮士!(膝行,哀求)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呀,求壮士饶了我的家人,郭开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壮士。

荆 轲:给我一个理由。

郭 开:什,什么?

荆 轲:给我一个不杀你家人的理由!

郭 开:这,有,有,杀武安君李牧,致赵国十万大军于死地,我,我只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呀!

荆 轲:你奉谁的命,谁会教你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郭 开:是赵王,赵王迁本人给我下的旨意,是他要我杀李牧,也是他和秦王政约定好在野狼谷消灭李牧的大军的,我,我真

    是身不由己,奉命行事呀。

荆 轲:(第一次怒形于色,激动起来)你胡说,你,你这条疯狗,死到临头还拼命乱咬,竟敢污陷我们至高无上的国君!

郭 开:真的,是真的,我,我有证据!

荆 轲:拿证据来!拿不出来我把你这狗贼和你的家人碎割了喂狗!国君是什么人,他是我们赵国人的父亲,至高无上的君主,

    他有什么理由不顾宗庙社稷,出卖自己的土地和效忠他的子民?啊,你这条疯狗!

郭 开:(拼命在一捆捆竹筒帛书中翻找)找到了,找到了,看,赵王迁亲自写下的旨意,这,这是他给我的地图,壮士请看。

荆 轲:(看,大惊)什么,这,这真是赵王的亲笔?

郭 开:嗯,我有几个脑袋敢伪造王命,看这印章,我想造也造不出来呀。

荆 轲:这,这是真的,赵王,他,他亲自下令,为什么,为什么?那样一位温文尔雅、高贵无比的君王,记得大军出征之日,

    大王在城门之上为我们践行,他的举动是那样的高贵,他讲的话是那样感慨激昂,鼓舞斗志,我们那些热血沸腾的将士

    都是心甘情愿地想为了国君和赵国而死的呀。

郭 开:(狞笑)嘿嘿,壮士是不知道赵王迁是个什么样的人,全国的百姓都被他瞒过了,其实在我们这些近臣的眼里,哼,

    赵王迁的生母不过是邯郸城中的一个娼妓,先王昏了头才立他做了太子,他贪财好色,自私而又怯懦,长平之战以后,

    他就不断地和秦国的使臣来往,就怕赵国灭亡之际,性命难保,后来,秦王政亲临邯郸城下,与他约定,李牧全军投

    降,可保赵王不死,封他千户之城,富贵长久。他得了秦王政的保证之后,下令李牧全军投降,而李牧这厮却倔头犟

    脑地死也不肯奉命投降,下面的军官们也和他一起鼓噪生事,这才有了我奉命杀李牧而率全军入野狼谷的事情,这,

    这一切,都是赵王的旨意!

荆 轲:(背身静默许久)郭开,我饶你家人不死,你自裁吧。

郭 开:多谢壮士大恩大德。请教壮士尊姓大名?

荆 轲:荆轲。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