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
时 间：1956年6月某日傍晚
地 点：四川宜宾白家嘴村
【晚霞映红了半边天，隐隐可见绿竹环抱。舞台后面赵一曼像隐隐露出了轮廓
【陈掖贤，刘红在村里临时借住的房内，屋里有一简易方桌，两张长凳
【前场童谣延至本场，儿童声音减弱
【刘红与陈掖贤显然是喝了些酒，很兴奋，童心大起，两人拍着手唱童谣上
抱鸡婆，下个蛋，
拿跟妈妈下稀饭，
妈妈不吃臭咸蛋，
拿在锅头铲两转，
你一碗，我一碗，
爸爸回来舔锅铲！
【二人边唱边比画，快乐而放松，而后放声大笑
刘 红：哈哈哈——这童谣真是太好玩了！陈掖贤，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得这么开心！你笑起来很英俊的，你真应该多笑一笑。
陈掖贤：是吗？我不知道，也许在我的生活里，值得一笑的事情太少了。
刘 红：怎么会呢？生活是这样的美好！咱们来白杨嘴村两天了，真没想到赵一曼烈士的童年是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小山村度过的，多好的地方啊。
人也好，你二姨和你舅舅看你多高兴啊，过年才能吃的腊肉，自酿的白酒，让每一天都变成了香甜和醉人的日子。生活在这样和平而奋
进的年代，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快乐呢？
陈掖贤：你说，妈妈小时候在这里生活的快乐吗？
刘 红：我不知道她在这儿生活的是不是快乐，但我可以肯定，你妈妈从小就是一个独立自主性特别强的女性。她绝不允许别人，那怕是自己的亲
人来安排自己的生活和命运，你妈妈从小就是一个强者。
陈掖贤：真的吗，我怎么没感觉出来？这两天采访我都在你身边呢。
刘 红：是你不细心，没有分析材料。想想看，你妈妈家一年收四五千斤大米的租子，显然是个地主家庭，你外祖父又是个监生，读书人，家里肯
定规矩很严。你二姨是裹了脚的，可你妈妈，当年只有八九岁的一个小姑娘，为了不裹脚跟家里闹了好几个月，挨骂挨打，不惜绝食！
最后还是她取得了胜利！你想想，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一个人对抗整个儿家族，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力量！
陈掖贤：嗯，你这么一说倒也是，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多呢，不愧是名报大记者啊。
刘 红：得了吧，少吹捧！其实啊，我佩服你母亲的不光是有主见，还有厉害，哈哈哈。你妈妈太厉害了！媒人上门给她说亲，她敢拿着一把扎人
的植物在大路上堵住媒婆威胁她：你在敢上门说亲我就用豁麻打你！哎呀，真是太厉害了！这一招我得学学，以后回北京了谁敢再上门给
我说媒，我也这么对付她！
陈掖贤：怎么，你还没对象呢？
刘 红：我告诉过你我有吗？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介绍吧，放心，我不会拿豁麻扎你！哈哈哈——
陈掖贤：我，那里，我认识人，不多——
刘 红：得了得了，一个大小伙子动不动就脸红，像什么话！咱们都得向赵一曼同志学习呀。
陈掖贤：刘红。
刘 红：嗯？说话呀？
陈掖贤：你说，今天我二姨说，我妈，和她大姐夫，就，就是我大姨夫，他们，他们，好像有点——
刘 红：嘁，不就是你大姨夫喜欢过你妈妈吗？那又咋啦？完全正常！你大姨我没见过，不过可以想像，一个不识字又裹了小脚的农村女人，你大
姨夫是什么人？1922年的中共党员，人称川南农王！多能干的一个人，又是他把赵一曼同志引上革命道路的。面对这样聪敏可爱，识书达
理的小姨子，他也是个人，他不动心就不算是个男人！
陈掖贤：可是，可是他们是党员，是革命者呀。
刘 红：革命者怎么了？革命者就不食人间烟火啦？再说你妈妈也没答应他呀。最多是发乎情止乎礼的一个小插曲罢了，革命者郑佑之同志1931年
在重庆被捕，经受住了反动派的严刑拷打，最后光荣牺牲，当然是一个了不起的革命者，伟大的烈士！
陈掖贤：哪，这样的事也能写到文章里吗？
刘 红：有什么不能写？我最烦现在人一写革命先烈就得是高大矗立，不食人间烟火，冷冰冰的像一座雕像！我就写——算了，写了主编也得砍了。
不过我相信咱们听到的这一切都是有价值的。它真实的反映了一个革命者的生活足迹。
陈掖贤：我倒是在想，要是妈妈当年不走出去，就在这个小山村里结婚，生下我，我就在这里长大，在父母身边，还有二姨，三姨，舅舅，那么多
的兄弟姐妹，那我的童年该有多幸福呀。
刘 红：错，大错特错！
陈掖贤：怎么错了？
刘 红：当年你妈妈要是不走出去，就不会在苏联遇上你爸爸，也就不会有你，对不对。
陈掖贤：倒也是。
刘 红：喂，我后来才知道，你爸爸也是个人物唻！
陈掖贤：他在中国人民银行当个小科长，算什么人物？
刘 红：怎么不算？（掏出一张纸币）这些人民币上中国人民银行几个汉字是你爸爸写的吧？看这字多漂亮！中国最好的书法家写的字有多少人见过，
几万，十几万？了不起了吧，可你爸爸的字，是中国人就见过，多了不起呀。
陈掖贤：我没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我爸爸，我跟他不熟。
刘 红：喂，陈掖贤，你怎么这么说话？他可是你爸爸呀。
陈掖贤：他从苏联中山大学毕业后，又去了法国办报纸。一九四五年回国，我们是解放以后才见面的，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我们在一
起相处的时间不多。
刘 红：是这样，怪不得。这样，咱们先理一理现有的材料吧。1926年10月，你妈妈赵一曼考进了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她在南满能带部队打仗的军
事技术就该在这一年学习的。1927年9月，八一南昌起义之后，你妈妈又被党组织送到了苏联中山大学学习，在这里认识了你爸爸陈达邦，
并且在苏联黑海疗养的时候结婚，怀上了你。奇怪的是，为什么你妈妈会在怀上你五个月之后突然决定中断学业，独自回国呢？你问过你
爸爸没有？
陈掖贤：我没问过，但是偶尔听他说过。
刘 红：他说什么？
陈掖贤：他说妈妈这个人个性太强，脾气太犟，很难相处，自己认定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刘 红：你爸爸，没说他们分手的过程吗？
陈掖贤：（摇头）听他说，妈妈是偷着走的，走时，没和他打招呼。
刘 红：我采访他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陈掖贤：有时候我真的没办法理解他们这些人，要结婚就先互相了解透了再说嘛，既然结了婚，又，又有了孩子，又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呢,这么草
率不负责任！
刘 红：不，我想，以你母亲赵一曼的性格，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绝对让她无法忍受无法面对的事情，才使她毅然放弃了学业，放弃了安宁平和的生活，
还有丈夫，独自一人，选择了回到祖国。根据资料，她是怀着五个月大的你，乘坐火车，穿过茫茫的西伯利亚荒原，用了十几天才回到祖国的。
我想，那时她一定知道，回国意味着什么。她灾难深重的祖国肯定不会张开双臂迎接归来的共产党人的。真想知道，一个怀有五个月身孕
的女人，孤零零一个人坐在穿越西伯利亚的火车上，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列车咔哒声大起，汽笛声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