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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列车(4)

发布时间:2017年03月21日 | 浏览次数: | 返回上一页

 
 
 

第一场

 

 

时 间:19566月某日下午

地 点:北京工业学校校操场一角

    【舞台左侧灯亮,工业学校操场上,一群欢乐的男女生伴着广播喇叭里欢快地苏联《大学生圆舞曲》跳着集体舞。陈掖贤挟一叠书本上,

    舞曲停,正在跳舞的学生们发现了陈掖贤,很快围了上来

学生们:陈老师,陈掖贤老师来了!陈老师,陈老师好!

陈掖贤:(不太热情,有点勉强)同学们好,同学们有什么事吗?

学生们:(七嘴八舌的)陈老师,我是北大中文系团委派来的,我是师大学生会的,陈老师,我们是北京四中全体同学派来的,我,我是八中的,

    八中的!

陈掖贤:好,好,同学们找我有什么事吗,请一个个说好吗。

学生甲:陈老师,上个共青团活动日我们校团委组织所有青年团员一起去观看了电影《赵一曼》,大家都被赵一曼烈士的英勇事迹深深地打动了,

    之后共青团员们一致表示,要好好学习英雄赵一曼英勇不屈的伟大精神,建设好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

陈掖贤:嗯,很好,很好呀。

学生甲:我们团委同时还产生决议,为了更好的了解赵一曼烈士的生平,更好的学习烈士精神,我们想请您,赵一曼烈士唯一的儿子,到我们学校

    去做一次报告,您不会不同意吧?

陈掖贤:嗯,这个嘛,我——

学生乙:陈老师,我们学校也想请您去做一次报告!陈老师,我们从中午就开始在这里等您,比他们来的都早,您还是先去我们学校吧。

学生丙:我们从早上就从学校出发来北京工业学校找陈老师了,我们来的最早!

    【学生们开始争吵起来

陈掖贤:同学们,同学们,静一静,请听我说,请听我说好不好?同学们,我和大家的心情是一样的,对赵一曼烈士的光荣革命史和英勇的大无畏

    革命精神充满了敬仰之情。同学们,大家知道,在旧社会从事革命工作,斗争的残酷性和复杂性,在我一岁多一点,还不记得事的时候,

    我的母亲就把我寄养在了一位亲戚家里,那个时候她并不叫赵一曼这个名字,解放以后,我和从苏联回来的父亲也曾多方打听过母亲的下

    落,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她,直到关于赵一曼烈士的电影上映,经过组织上和亲人们多方核实,直到几个月前,才确定赵一曼烈士就是我和

    父亲一直苦苦寻找的母亲。我,我为有这样一位烈士母亲感到骄傲和自豪。可是对她的英勇事迹,我也是通过电影,报纸和广播才有所了

    解的,应该说,我知道的一点也不比同学们多。我,我还需要好好学习,所以同学们请我去讲课,做报告,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讲的,真的。

    另外,最近有很多外校,甚至外地的同学们到北京工业学校来找我,给学校教学环境和我本人工作 都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我们

    学校党委决定以后凡是因为赵一曼烈士事情来找我的学校,团体和个人一律凭介绍信和北京工业学校党委办公室先取得联系,我本人不得

    私自接待。所以呢,请同学们拿介绍信先和我校党委办公室联系好吗?对不起,我还有事。(刘红提一包东西悄上,见状静静地站在一旁)

学生们:(失望地)啊,这么麻烦啊,白来一趟啊,陈老师帮我们一回行吗?

陈老师:同学们,同学们,大家都是学生干部,请尊重一级组织的决定好吗?

女学生:陈老师,那请你给我签个名好吗?

学生们:对,对,陈老师,给我们签个名吧。

陈掖贤:(不耐烦,严厉地)为什么要让我签名,为什么要找我签名?

女学生:因为您是我最敬仰的女英雄赵一曼唯一的儿子呀。

学生们:对呀,对呀,是呀。

陈掖贤:同学们,你们的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我虽然是她唯一的儿子,可我不能代表她!赵一曼烈士是全国人民敬仰学习的英雄,她属于全国人民,

    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政治教员,我怎能签这个名呢。

女学生:您就签一个吧,求您了。

陈掖贤:同学们,我再说一遍,赵一曼是赵一曼,我陈掖贤是陈掖贤,根本就是两码事!你们让我签名,是典型的形式主义,是把学习英雄的行动

    庸俗化了。这个名,我是绝不会签的,请同学们尊重我!

    【陈掖贤最后几句话声色俱厉,众学生很无趣地散去

众学生:哎呦,真没劲,白来了,走吧,白等了一天。

刘 红:(鼓掌)陈老师,好啊,口才不错嘛。

陈掖贤:刘记者,你早来啦?唉,让你见笑了。

刘 红:不愧是政治老师啊,什么形式主义,庸俗化,真是一套一套的。

陈掖贤:唉,自从别人知道我是赵一曼的儿子以后,一个多月了,天天有人找我,都是这一套,真是不堪其扰啊。

刘 红:其实他们都是一群对英雄充满敬仰的孩子,让你签你就签一个呗,能怎么样,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

陈掖贤:咦,那可不成,烈士是烈士,我是我,我一个普通的小教师,代表烈士签名,传出去了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哎,刘记者,找我有事吗?

刘 红:是啊,我在你宿舍等了你半天,最后才发现你在这儿被拦截了。

陈掖贤:唉,这些日子,昏头昏脑,全乱套了,走,上办公室坐吧。

 红:不用,我看这儿挺好,咱们就在这儿谈吧。

陈掖贤:哪,好吧。(欲坐石凳)

刘 红:咦,先别坐,我擦一擦。坐吧。

陈掖贤:啊,好,好,(坐女性旁不自在)

刘 红:陈掖贤,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啊?坐近点!

陈掖贤:啊,啊,好,好,刘记者,你说。

刘 红:你写的纪念你母亲赵一曼的文章我们主编看过了,提了些意见,有些想法,派我来和你交流一下。

陈掖贤:啊,啊,我是学外语的,平时就写个教案,这样的文章还真没写过,毛病不少吧?

刘 红:那倒不是,我们主编说你文字挺流畅的,语言逻辑性也很强, 关键的问题是在于你的身份。

陈掖贤:我的身份?

刘 红:对呀,你是赵一曼烈士唯一的儿子,赵一曼烈士是个了不起的女英雄,可她也是你的生身母亲呀。我们主编认为你这篇文章最大的不足是

    缺一个情字。

陈掖贤:情?

刘 红:对呀,随着赵一曼烈士的英雄事迹传遍全国,现在报纸上写她的文章很多,有的文章也很好,可是所有作者身份都比不上你,因为你是她

    的亲儿子!母子连心嘛,我们主编认为做为她的儿子,你的文章就更应该突出一个情字,母子之情,分离之情,怀念之情,痛惜之情,把

    这个情字放大就是对祖国,对于党的忠贞之情!多好啊,多么深刻又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大写的情字啊。

陈掖贤:刘记者,我,我真的写不出来这个情字来,真的。

刘 红:为什么写不出来呢?想一想,好好想一想,她是你的妈妈呀。

陈掖贤:我知道她是我的妈妈,可是我对她根本就没印象。她把我放到亲戚家里的时候我只有一岁多一点,只是一个无知无觉的婴儿啊。

刘 红:一岁多,可跟母亲分离终究是人生大事啊。你,你真的就一点也想不起来,没有一点印象?

陈掖贤:真的没有,直到前一阵我二姨拿来母亲和我分别时的合影,我才知道。我这个人,竟然也在母亲的怀抱里坐过。

刘 红:这一点就很好啊,你看到照片,还想到了什么了?(陈低头不语)是不是对母亲怀抱的温馨有了很温情的感受?陈掖贤, 你一岁多没感情

    没印象,现在总该有吧?你应该展开想像的翅膀,大胆去想像。如果我一岁多有记忆的话,那么在临别的时候母亲慈祥的面庞,温柔的嘱

    咐话语究竟是——

陈掖贤:刘记者,你想让我瞎编是吧?

刘 红:不是瞎编,是想像!

陈掖贤:想像不就是瞎编吗?这样的文章我写不来!(欲走)

刘 红:陈掖贤,你给我站住!别忘了你可是一名共产党员,写好这篇文章是组织上交给你的任务!

陈掖贤:我不是不写,是我,我根本就没能力写出来!

刘 红:你只写了第一稿,你怎么知道你写不出来?陈掖贤,你知道我进报社第一年第一篇大稿子让主任打回来改了多少遍吗?十七遍!整整十七遍!

    我感觉我自己当时都要死了。

陈掖贤:我可没时间改那么多遍,你是记者,我是老师,我每天还有       很多的教学任务要完成呢。

刘 红:从现在起你不用再去上课了,专门写这篇文章!

陈掖贤:什么,笑话!你有什么权利批准我不去上课!

刘 红:陈掖贤同志,我现在代表组织正式通知你,经我们报社党委和你们学校党委沟通决定,从现在起,你就停止学校的教学工作,一门心思写

    好这篇稿子。而我也由报社派来专门协助你写好这篇稿子,现在写好这篇文章可不是你个人的问题,是很严肃的政治任务!

陈掖贤:真的,就一篇文章至于吗?

刘 红:你坐,坐下说。陈掖贤,再过一个多月,一九五六年八月二日,就是你母亲赵一曼同志光荣就义二十周年,我们报社打算以此为契机,重

    磅推出一组纪念赵一曼烈士的文章,而你写的这一篇是这一组文章里的重中之重,用主编的话说是一定要上头条的!为了帮助你好好的重

    新认识自己的烈士母亲,报社特地让我陪着你,沿着你母亲生活战斗过的路线和地方去走走看看,做些采访,多增加一点感性认识。咱们

    明天就出发,第一站就是你母亲生长的故乡,四川宜宾白花镇白杨嘴村。

陈掖贤;真的?

刘 红:这还能有假?假已经给你请好了,为了节省时间,报社领导专门安排咱们坐飞机去四川,这可是高干待遇,陈掖贤我还没坐过飞机呢,沾

    你的光啦。

陈掖贤:真的?这么大动静,不就是一篇文章吗?

刘 红:这可不是一篇文章的问题,这是我们这个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对当年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整整几代革命先烈的缅

    怀和纪念!列宁说过,忘记了就意味着背叛嘛。对了,之后我们还要去东北哈尔滨,去看一看你母亲 最后战斗和牺牲的地方,听说宜宾和

    哈尔滨两地都在筹建赵一曼烈士纪念馆,已经收集了大量资料和图片,我们这次去肯定会大有收获!行程不短,你多带点的钱和衣服,明

    天我做报社的车来接你。

陈掖贤:刘记者,我——

刘 红:叫我刘红。

陈掖贤:刘红,我,我,能不能不去?

刘 红:当然不行,你是这次行程的主角呀,缺了你怎么行?

陈掖贤:可是,可是,我,没钱。

刘 红:用不了多少钱,你的差旅费由我们报社出,你只要带个两三百块钱路上零花就行。

陈掖贤:可是,我,我真的没钱。

刘 红:喂,你一个堂堂大学毕业生,大学老师,工资不会低吧?你光棍一个又没什么负担,总该,总该有一点积蓄吧?

陈掖贤:我,我没有,真的没有。不知道怎么的,每个月工资一到手,一下子就花没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刘 红:干脆说吧,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陈夜贤:十,十一块钱。

刘 红:喂,老兄啊,现在才月中,刚发工资没几天呀?钱呢?

陈掖贤: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就没了。

刘 红:你,每个月都这样?(陈点头)那,那月底续不上怎么办?

陈掖贤:借,找同事借一点。

刘 红:然后发工资还了,月底再借?

陈掖贤:差,差不多吧。

刘 红:唉,你呀,这么大个男人自理能力这么差?算了,我先借给你一点吧,二,不,先借你一百,之后不够了再说,好不好?

陈掖贤:这样,行吗?

刘 红:没问题,我从报社多借点差旅费,回来再说。

陈掖贤:那,刘,刘红,谢谢你了。

刘 红:不客气。不过陈掖贤你也该注意一点个人生活问题了,不光是花钱问题,你看你这头发,衣服,我在你宿舍里等你,在床底下发现了这么

    多脏衣服,臭袜子,(打开自己的大包)你看看,衬衣这面穿脏了,还能反过来再穿一回,袜子也是,两面穿!也真亏你想的出来!怪不

    得你这个堂堂人民大学外交系毕业的高材生没给派到外交部当外交官去,就你这臭袜子还不把外国友人给熏死呀。你呀,也真够邋遢的!

陈掖贤:(大怒,有些结巴)我,我邋遢管你什么事?你拿我的衣服干什么?

刘 红:陈掖贤,明天就要出门,你没几件干净衣服怎么行?我拿回去给你洗了明天带给你。

陈掖贤:拿,拿来,我自己会洗,谁,谁给你私自翻,翻我东西权利的?你,你走开!(陈猛推刘一把,刘倒地,两人都愣住了,陈欲扶,又有些

    迟疑,他抱住自己的脏衣服,有点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刘 红:(爬起来,郑重鞠躬道歉)陈掖贤同志,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说你,也不该,也不该私自翻你的东西,我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这

    样,请你原谅我,好吗?

陈掖贤:(孩子似的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我从小就一个人,也,也没人教过我,好多,好多

    事,我真的不懂该咋办,真的不懂。

刘 红:好了好了,我们相互检讨吧。陈老师,公共场合,别哭了,再哭,别人还以为咱俩咋了呢。来,这是一百块钱,你先拿着,明天咱们准时

    出发,好吗?

陈掖贤:好。刘,刘记者,你说,咱们能写好这篇纪念他*的文章吗?

刘 红:当然能!开头我都替你想好了,想听吗?(陈点头)193682日凌晨,在日军占领下的东北哈尔滨火车站,忽然戒备森严,一队队手执

    刺刀枪的日本宪兵,如临大敌的四处把守着、、、、、、

 

 

 

 

                                 ——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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