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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军张自忠(10)

发布时间:2017年01月08日 | 浏览次数: | 返回上一页

                 
 
 第   七   场
 
 
 
时 间:1940年4月底某日中午
地 点:湖北襄樊快活铺镇,三十三集团军司令部,屋里有一张铺了军毯的大桌子,两部电话机,几把椅子,再无他物,十分简陋。
    【幕启时,记者胡青云被小卫兵张德明带上
张德明:胡记者,请你先坐,张总司令马上就到
胡青云:好的,谢谢,哎,小兄弟,这里,就是你们三十三集团军的司令部?
张德明:对呀,外屋开会,里头是张总司令的卧室。
胡青云:这么简陋啊?
张德明:张总司令脾气就这样,放了多余的东西他会骂人的,胡记者请坐,喝水。
胡青云:谢谢。
    【张德明下,胡青云好奇地四下环望,忽然门前有人喊。
刘 敬:报告!(见无人应又喊)报告!
胡青云:(也很奇怪,连听两声硬着头皮回答)进,进来。刘敬!
    【二人相见,均十分意外
刘 敬:青云,你,你怎么在这里?这,这太意外了。
胡青云:是呀,我在老河口长官部,听说张总司令愿意接受我的专访,也很意外。这不,什么东西都没拿,急急忙忙就赶来了。
刘 敬:张总司令让你做专访?真是奇迹!他可最不喜欢记者了。
胡青云:是啊,别人都羡慕死我了!(二人走近)敬,你,你还好吧?
刘 敬:我很好,你看,还升级了呢。
胡青云:(摸他领章上将星)三十岁的少将高参!(摸他脸)敬,你可瘦多了!(见刘敬躲开,不乐意)你躲什么?难道我也像那些当兵的
    一样(敬礼)报告将军,请允许我拥抱一下!
刘 敬:青云,别,别开玩笑,这儿可是张总司令的司令部,让别人看到可不是好玩的。张总司令呢?
胡青云:刚才一个小兵送我进来,说张总司令马上就到呀。
刘  敬:怪了,总司令刚才派人叫我到这儿来说有急事,怎么会——张德明,张德明!
张德明:(一本正经上)刘高参,张总司令命你和胡记者在这里谈半小时恋爱,这期间命令我在门口把守,所有等人,一律不许进出!
    (看闹钟)还有二十八分钟,抓紧时间!(下)
刘 敬:咦,这小子啊,这个张司令,还有关禁闭谈恋爱的!真是,亏他想的出。
胡青云:啊,我明白了,怪不得张总司令答应让我做专访,原来是沾了你的光啊。看来这位张关公对你不错呀。
刘 敬:什么张关公,别胡说!
胡青云:不是我说的,是日本人的报纸上叫他活关公的。大家都说,日本人就认识拳头,看来张自忠是把他们打疼了。(刘敬抱她)哎,
    当兵的,干什么,让人看见可不是开玩笑!
刘 敬:没事,有人站岗,青云,想死我了!
胡青云:我也想你呀,不过好了,很快咱们就能在一起了。
刘 敬:怎么?
胡青云:你还不知道啊?老河口五战区长官部都挂出牌子了,委任你做长官部少将高参。你还不知道?
刘 敬:不知道,我在这儿干得好好儿的,他们怎么能这样?不行,我不去!
    【门外张自忠喊:“报告!”
刘  敬:进来,(见是张自忠,哭笑不得)张总司令,你进自己的司令部打什么报告?开玩笑!
张自忠:我这不是怕不方便嘛,没打扰你们吧?不高兴?怎么,嫌我来早了?半小时,我可一分不差。
胡青云:不是的,他——
刘 敬:总司令,调我去长官部当高参,是你的主意吧?
张自忠:对,是我建议的,这下你不但高升了,还能和胡小姐在一起,三十岁的人啦,该成个家啦,多好啊。
刘 敬: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张总司令,我不同意调走!
张自忠:为什么?去长官部工作很好啊,很多人削尖了脑袋还钻不进去呢。
刘 敬:那就让那些人去,反正我不去!
张自忠:刘老弟,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个法国军校炮兵专业的高材生,全战区也没几个呀,在我这里没那么多炮兵让你指挥,又很危险,让
    你去长官部,我也想给国家留点人材。
刘 敬:张总司令,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候,一个人如果不愿意为国家为民族拼上性命,那他有多高学历,多深文化又有什么用?
张自忠:好,好,别吵了,这件事咱们再议,再议,胡小姐请坐,让你见笑了。这小子总这么犟吗?
胡青云:可不是,拿定了注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张自忠:哈哈,男人嘛,犟点好,有主见,靠得住嘛。我最烦黏黏糊糊的娘娘腔男人了,那种男人,连自己都没主见,更别说担起个家了。
胡青云:总司令你就别再夸他了,再夸,连你都使不住了。
    【刘敬起冲冲地敬个礼,向外走去
张自忠:刘敬,你干嘛去?
刘 敬:总司令你先接受采访,我不打扰了。
张自忠:胡说!,你坐,坐下!一会儿采访完了,你代表我请胡小姐吃顿饭,然后送胡小姐搭车回老河口,这是命令!听见没?
刘 敬:是!(敬礼,气鼓鼓坐下)
张自忠:胡小姐,咱们开始吧,你问吧,百无禁忌,啥问题都行。
胡青云:首先我要感谢总司令不计前嫌,给我和刘敬这么大面子让我做专访,我——
张自忠:唉,胡小姐,你这么说可不对了,我这个人性子直,可从来不懂得给什么人面子。我之所以同意接受胡小姐采访,是因为胡小姐之
    前在大公报上写的那篇关于临沂大战的社论,胡小姐的才华很令人钦佩呀。对,就是这一篇(顺手从包里翻出念)“坂垣是日本军阀
    少壮派的领袖,是关东军的灵魂,是中国最凶猛的敌人。但此次战争,我们却是把他击破击走,消灭他所谓的“铁军”数千人。这说
    明我们只要有决心,只要运用得力,尽可能消灭敌人的精锐,换言之,火力纵然悬殊,依然可以消灭他,可以打胜他。我们并不铺
    张这一胜利的效果,但确实相信因为有了这次的胜利,更增加了全国将士的信心。有了这次胜利,以后,就可能有无数次的胜利!
    胡小姐,这些话说得好啊。
胡青云:这篇社论是一年多前写的,没想到张总司令还收着这篇文章,这,这太让我感动了!
张自忠:咦,我不光个人收着,还把这篇文章下发部队,争取让我们部队的每个官兵都能看到,听到。胡小姐你是不知道呀,新闻报刊上登
    的每一篇关于我们部队的消息,每一个字的表扬,在部队起到的作用,那可比,比吃了一顿红烧肉还管用呢。人活着,没点精神可
    不行啊。尤其是胡小姐对于这场大战胜利的意义这番高论,真是鼓舞军心啊。希望胡小姐多写一点这样的文章。
胡青云:好的,多谢总司令的鼓励和教导,我以后一定多写一些鼓舞士气,激发军心的好文章。张总司令,我们都知道,从临沂大捷至今,
    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你本人的职务从五十九军军长升任二十七军团军团长,又升任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并被授予上将军衔,带的
    部队从一个军变成两个军,三个军,对此,你本人有什么想法?
张自忠:这是蒋委员长的信任,五战区李长官的栽培,就我本人而言,就是官做大了,兵带多了,责任也就更重了,更应该为国家为民族多
    尽一分力,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别的想法。
胡青云:张总司令,我们知道临沂大捷是台儿庄大捷的前提和基础,而临沂作战的激烈程度甚至超过了台儿庄大战,根据最后有关方面统计,
    你和庞军团共造成日军伤亡达七千余人,请你个人谈一谈临沂大捷的取胜经验好吗?
张自忠:我张自忠当兵出身,没多大能耐,临沂会战,我的对手是坂垣征四郎,他是日本陆军大学的毕业生,在英国当过武官,他是有两下
    子的。可是,战斗的结果是我们把他们打败了!在一般情况下,日本军队是不丢弃士兵的尸体的,可临沂一战,他们丢下了一千多
    具尸体,这说明他们是真正的溃退。我们之所以打胜仗有这几条;第一我们是反侵略战争。我们被日本人欺负得活不下去了,要想
    活就得和他们拼!第二是将士用命,我们五十九军是西北军的老底子,训练有素,官兵团结,打起仗来能执行命令。在临沂茶叶山,
    敌我反复争夺,最后只剩下七个人仍然守住了山头。第三是我们打鬼子得到了老百姓的支持。由于我们抓军纪。不许损害老百姓的
    利益,所以到处受到乡亲们的支持。第四是有不怕死的精神,尤其是部队的高级长官,我们的武器装备训练水平是远远比不上日军的。
    因此上,要想以劣势装备重创强敌,高级长官必然率先有必死之心,打仗时到最危险的地方,撑起最艰难的局面,才能鼓舞士气,
    获得战果!有这几条,我们就能打败日本侵略者!临沂大捷,我五十九军各级军官伤亡八百余人,士兵万余,我主力三十八师战前
    一万五千余人,战后仅有三千人在编。临沂大捷,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胡小姐,说实话,看着多年患难的弟兄们成批的倒在眼前,
    为国牺牲,我这心里的难过,比油煎还狠!可我相信,我领他们走的是光明大道!虽死犹荣。
胡青云:张总司令,能不能谈一谈你的家庭情况呢?
张自忠:呵呵,这个也要谈吗?我家庭很简单,有个老婆,有一儿一女,都已经成年。37年底 我化妆从天津逃出来,不能带他们同行,所
    以他们至今还住在天津租界里。老婆是从小家里给订的娃娃亲,人很好,就是不识字,所以夫妻间也没什么书信,大致情况就是这
    样了。原来准备一安定下来就把他们接出来。可现在部队总在打仗,家事也只好放一放了。
胡青云:听说总司令很小父亲就去世了,你由母亲一手带大的是吗?
张自忠:是的,我十四岁父亲就去世了,家里六兄弟我是老五,从小就是最不安分的一个,可没少闯祸,让母亲操了不少心。十九岁开始出
    门读书,然后从军当兵,就没好好在家里跟母亲一块儿呆过。直到一九二三年我们驻扎在北京南苑,我女儿出世,老人家才兴冲冲
    地来北京住了一段时间,大概有半年吧。现在想想,这是我成年后和母亲在一起生活最长的一段时间。到了第二年四月,老人家住
    不惯,想家一定要回去。没办法只好给他老人家买了火车票,送她老人家回去。现在我还记得那天的情形,快开车了,我骗母亲说
    给她去买点东西下了车,结果车一开,母亲就急了,身子探出车窗喊我小名“俺宝勤呢,俺宝勤呢,宝勤儿啊,儿啊”!我当时就躲
    在站台柱子后面,心里难过的想哭!,原本生怕告别让老人难过,想不到这样告别更让母亲难过,更牵挂!更没想到,母亲回去后
    不久就去世了。当时我正在打内战,得知消息时母亲坟上的青草都长了很高了。十多年了,每当想起和母亲告别的情景我还是忍不
    住想流眼泪,我对不起娘,俺是个不孝的儿子啊!(悲痛不能自抑)
刘 敬:(激愤而起)总司令,更你比起来,我才是真正的不孝啊!我南京家里,老老少少二十多口子人,让鬼子,让鬼子杀绝了,杀绝了
    呀!我身为军人,面对这样的血海深仇,这样的国仇家恨,总司令,我的心,我的心没有一天不是在流血呀。
张德明:(急上)报告总司令!
张自忠:混蛋,不是说没有事不准打扰吗?
张德明:总司令,外头,外头一个要饭的女人,带,带了个女儿,说要见你,她还说,她还说她是冉德明营长的老婆!
张自忠:什么?快,快请进来!
    【李秀芬娘儿俩衣衫褴褛,执打狗棍,讨饭蓝上
李秀芬:(哭)师长,张师长哎,俺们可算找到你们了!
张自忠:(惊讶)你,你是秀芬,李秀芬?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秀芬:张师长啊,我们娘儿俩一路走来,一天水米没沾牙了呀。
张自忠:啊,张德明,快去搞点吃的来,来,秀芬,坐,坐,坐下说话。
胡青云:大嫂先喝点水吧,你们这是,从哪来呀?
张自忠:她们家在驻马店,秀芬,你们娘儿俩不好好在家呆着,咋跑部队来啦?
张德明:报告!吃的拿来了。
    【张德明拿上一盘馍,娘儿俩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李秀芳:家里呆不住了,让日本人给毁了,德明他娘也让鬼子飞机炸死了,好好一个家,啥也没了。我带着丫头跑出来了,一路要饭才寻到
    这儿。师长,德明在哪儿?一年多,不捎钱回来,也没个信。
张自忠:秀芬,先吃东西,先吃东西。
李秀芬:(意识不对,紧张起来)师长,师长,俺那孩儿她爹,还活着吧?啊,你给我说说话,别骗我!
张自忠:秀芬,德明他,在临沂大战时,为国牺牲了。
李秀芬:(巨大的惊骇下,她不做声坐回桌,见女儿还在吃,一巴掌打过去)你个孽障!吃,吃,就知道吃,你爹都死了还吃!(孩子大哭)
张自忠:秀芬,秀芬,你,你这是干什么,孩子又不懂事,来,姑娘不哭,不哭,来,吃吧,不哭啊。
李秀芬:(终于大哭起来)俺那德明啊,你咋死了呢,俺娘儿俩千里路上寻你!你咋就死了呢!家也没了,男人也没了,我可是该咋办哟!
    (她哭带动女儿也哭,胡青云也抹起眼泪来)
张自忠:秀芬,不哭了,好吗,别哭了(动了感情,吼)别哭了!(众人一下愣住了)抗战打了近四年,我们牺牲的人多了,光我的部队就
    有一万多英灵,哭有用吗,哭能叫烈士复生,还是能赶鬼子跑?秀芬,把眼泪擦干,挺起胸来,好好吃,好好喝,好好把女儿拉扯
    大,德明是为国家而死的,是烈士,国家和部队不会不管你们的,这一点你放心!眼下,你们娘儿俩现住在部队,过一阵子我替你
    们安置,好吗?
李秀芬:师长,谢谢你,大恩大德啊!
张自忠:不必谢,我,德明,还有无数中国军人为抗日慷慨赴死,不就是为了家人安全,为了让这一代孩子(抚女儿肩)不再做亡国奴给人
    家欺负。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