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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间：1942年冬天
地 点：洛阳东边的古口镇
【低沉的音乐声，黑暗中出现字幕：自1938年起，河南省大部连续遭受水灾，旱灾，蝗灾侵袭，民无宁日，到1942年底，
全省因饥饿而死的灾民达三百万人之多。
【大批饥饿无助的灾民们扶老携幼，在哀声中缓慢通过舞台，林河清父女与灾民们交错而过
【空旷的舞台上出现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显然他是被亲人丢失或遗弃，孩子刚会走路，还不懂事，他蹒跚地走上几步，无助
地哭上一阵，又无目的的向前走去
【远处，林素想过来抱起孩子，但又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住，走不过来，她奋力挣扎着，终于大叫了一声，一切归于黑暗
【林河清与林素夜宿在一座破败的岳飞庙中的一间小屋里，昏黄的油灯下，咳嗽不止的林河清正伏在一张小桌上写着什么。
远处大殿高出隐隐可见有“精忠报国”四字的牌匾和岳飞塑像的头部。一边正在睡觉的林素大叫一声，翻身坐起，父女俩都
显得十分憔悴
林河清：素儿，怎么了，又做恶梦了？
林 素：啊，又做恶梦了。我这几个月总是做恶梦，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成群的灾民，倒卧的尸体，在梦里，那些灾民的灵魂在呼喊，
在大声号叫，太可怕了。
林河清：喝点水吧，呀，凉了，要不我再烧点。
林 素：不用了，我不渴。爸爸，你怎么还不睡，几点了？
林河清：十二点过一点。你睡吧，爸爸睡不着。
林 素：你，爸，你又在写什么？
林河清：这是这半个多月来咱们在郑州附近乡村对灾情考察研究的结果，我给省政府写的报告。灾情如火，人命关天那。
林 素：两年多来，你给省政府，中央政府，写过那么多报告，他们从来没有回复过你，爸爸你，为啥还要写呀？
林河清：回复不回复是他们的事，写不写是我的事，职责所在嘛。
林 素：爸爸，你只是黄河水利委员会的巡视员。两年多来咱们绕着黄泛区已经走了有两圈了，咱们，咱们啥时候能不走了啊？
林河清：我也不想走啊，可是，水灾，旱灾，蝗虫，灾难一个接一个的来，我停不下呀。
林 素：旱灾蝗灾和你考察的水灾有关系吗？
林河清：当然有关系了。扒堤放水，人为地改变了天地自然间的平衡，结果水灾过去就是旱灾，因为水灾旱灾造成的天气不正常，又
引发了蝗虫的大量繁殖，这些现象与黄河决口都是有直接因果关系的，根据我的研究，人类历史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天灾都
是因为人类的不合理行为引发的。
林 素：（强压火气，在翻父亲笔记）为什么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书籍上，写到别的河都有名字，比如泾河，渭河，偏偏写到黄河只简
单些一个河字就行了呢？
林河清：因为她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呀，无论有多少儿女，母亲只有一个，谁会在自己的娘前头加姓呢。怎么，素儿，冷吗？
林 素：还好，这庙里，真安静啊。
林河清：现在中国，这么安静的地方不多了。
林 素：爸，为什么咱么这儿有这么多岳飞庙？
林河清：因为岳飞就是咱们河南人啊，安阳汤阴县，就在北边。
林 素：上学的时候，老师一讲起岳飞大胜之后，接到皇帝一连十二道金牌被迫退兵，总是激动的声泪俱下，你说，要是当时岳飞不
接受昏庸皇帝的命令，接着抗金打下去，会怎么样？
林河清：这，这我可没想过。
林 素：那你现在想想嘛，也许中国历史会改写呢。
林河清：这我不敢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那样，岳飞肯定不像现在这样受到一千多年来中国人的敬重崇拜。
林 素：为什么？
林河清：中国人嘛，几千年来就看中两个字，一个忠，一个义，这就是中国为啥遍地都是岳飞和关公庙的缘故啊。
林 素：那，什么叫义呢？
林河清：这，简单说，算是原则吧，做人没有原则不行。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林 素：（停顿）爸爸，你是君子，可是，你不累吗？
林河清：累，真累呀，可我，我也没办法。职责所在嘛。素儿你——
林 素：爸爸，我累了，女儿觉得，要垮了，陪不住你了。我，我真的受不了啦！
林河清：哟，素儿，你，你头发上也生虱子了。
林 素：奇怪吗，我头发上，浑身都是虱子！一个女儿家，成天在外头风餐露宿，常常一两个月洗不上一回澡，生虱子有什么稀罕？
有时候，闻到自己身上发出的气味，我自己都想吐！
林河清：素儿，素儿，真对不起？爸爸真不该带你一起走，一个姑娘家，其实你是可以住在你舅家的呀，要不然这一次——
林 素：（有些歇斯底里）不，我不，我不！爸爸，在这个世界上，你就剩我这一个亲人了呀！妈妈死的那一年我才十岁，可我至今
还记得你那天晚上搂着我在妈妈灵前说，素儿，素儿我的女儿，从此咱爷俩就相依为命了对吗？相依为命就是谁也不离开谁
对不对？爸，女儿不怕苦，不怕累，我就是不理解你为啥要这样固执！花园口扒堤放水，是政府的命令，你参与不参与大堤
总是要扒开的。可我们不是像这千千万万的灾民一样，也失去了自己的家吗？咱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爸爸，你只是一个小
小的河段段长，我就是不明白你怎么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都扛起来！那些比你更该负起责任来的国府大员们，
将军们，他们倒是一个个心安理得，活得有滋有味！爸爸，你，你这是何苦呢？啊！
林河清：素儿，我，爸爸，爸爸只想求一个心安，求一个心安啊。
林 素：（捂肚）哎哟，我，哎哟。
林河清：素儿，你怎么了，怎么了？
林 素：爸，我的肚子，疼得，哎哟，疼啊。
林河清：素儿，你忍着点，爸爸马上背你去找医生，女儿，你，忍着点！
——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