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场
[黑暗中，传来剧烈的打门声和喊声。灯渐亮，石老二拿着一只大酒壶从囚室边爬起。酒还未醒，走路有些摇晃，口里嘟哝着。
石老二：谁呀，谁在敲门？二爷这儿是所空监狱，什么都没有，都饿
跑了，只 管敲什么？（喊）谁呀，敲什么！找死吗？滚！
瘦卫兵：（画外音）石老二，快开门，你妈死了!
石老二：（一惊）呵？（笑）老子的娘都死了四十年了，这狗日，等着！
[锁链声，开门声，瘦卫兵随金甲上。
瘦卫兵：石老二，你搞什么鬼，让金老爷等这么久？
石老二：小人给金老爷行礼，不知你老人家大驾光临，小人罪该万死。
金 甲：石老二，你又喝醉了，我交待你的事儿办了吗？
石老二：小人怎敢不办，小人已尊金老爷的吩咐把这金字号狱收拾出来了，只是没有听到你老人家的吩咐不敢离开，这地方久不住人有些阴冷，小人喝两杯打一打寒气。
[金甲连打两个喷嚏
石老二：这里有些潮，金老爷也喝上两口吧。
金 甲：（喝一口将酒吐出）啐！石老二，你这是醋还是酒？这么酸？
石老二：嘿嘿，小人不比金老爷，天天能有这样的酒，喝小人就像在天堂里一样快乐了。
金 甲：（用手绢捂鼻）这里有股什么味儿，这么怪。
石老二：这就是监狱味儿，我的好老爷，要是再关上一两个犯人，那味儿能让人高兴的发疯.
瘦卫兵：石老二，听说你老婆跟人跑了就因为你过份留恋监狱，是真的吗？
石老二：滚！小子，这里可没你说话的地方。
金 甲：石老二，把你那没出息的寒酸样子收了，放出些精神来，我听说在对付那些 身份高贵的囚犯方面，你倒是有两下子真功夫呢。
石老二：金老爷圣明，只是当今圣上信的是黄龙之术，讲的是无为而治，重视的是农工商，不愿多事，那些当官的贪污啦，徇私啦，他老人家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有时候小人在街上见到那些吃的白白胖胖的，坐着驷马大车的贪官，恨不得立马揪两个下来，让他尝尝石老二的手段才痛快。唉，如今是生不逢时呵，二十多年了，只见些小鱼小虾落在网里，何曾见过一条大鱼!石老二肚子饿的扁扁的，空有一身好手艺，等死啦。
金 甲：哈哈，你倒有些等不及了。
石老二：金老爷让小人收拾出这间囚室，敢是风向有些变了吗？
金 甲：唉，你这老东西，没听过那句老话吗？这世道，谁也别想威风一辈子。这囚室里你放了些什么？
石老二：老规矩，两捆麦草，一张小几。
金 甲：呵，我原以为，这“金”字一号狱是关押朝廷重臣所在，会有所不同呢。
石老二：好老爷，监狱里这样的地方就是天堂呢。
金 甲：好了好了，这“金”字一号狱有多久没住过人了？
石老二：怕也有二十多年了。
金 甲：你总不会因为关进来的人名声大，地位高而吓的缩手缩脚，无所作为了吧？
石老二：什么话，打落水狗和打落水老虎没什么区别，小人要连这也干不好还算人吗？金老爷，咱们把这儿收拾出来，可是有重要人犯押到？
金 甲：正是，你站稳了仔细听着，前太尉、前丞相、封万户候爵的绛候周勃，因被告谋反，奉皇帝旨意，廷尉张大人令，押在此，由你看守。
石老二：呵，周勃，前太尉周勃，前丞相周勃，跟高祖皇帝打过仗战功赫赫的周勃，平定诸吕之乱，奉迎当今圣上即位立了大功，不可一世的周勃，好、好、太好了、太好了。
金 甲：慢、慢，石老二，你敢莫与那周勃有些私仇吗？
石老二：他高高在上，小人怎会与他有仇？
金 甲：那你这样的高兴却让人有些疑问呢。
石老二：好老爷，还有什么能比一个人人都知道却又不尊敬的贵人落到咱手里的消息更令人高兴呢？再说，谁不愿意看到那些手握大权一帆风顺的幸运儿倒霉呢？即便是自己的朋友也让人打心眼里高兴。
金 甲：石老二，这寒冷的地方把你脑子给搞坏了，尽管我从心里赞成你。
石老二：金老爷，光皇帝赏他的金子就有几十马车呢，何况他又是个揽钱的老手儿，老天，那钱在向我招手呢。
金 甲：嗯，好好儿干吧。对了，他在那儿方便？
石老二：小人在囚室一角放了个瓦罐。
金 甲: 能用几天?
石老二: 三五天吧．
金 甲：之后呢？
石老二：之后就看小人愿不愿意让他倒出去了。
金 甲：嗯，这很好。
［胖卫士上
胖卫士：金老爷，犯候周勃押到了。
金 甲：嗯，（对瘦卫士）快去，你们俩把他带进来（胖瘦二卫士下）石老二把门大开。
石老二：是，小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穿一身紫色绸袍，带脚镣的周勃被二卫士押上。他已年过六旬，头发花白，身体有些发胖。他身上不在有统率百万雄兵的大将气派，甚至连一些武将的气质都不再有了。现在他只是一个步履蹒跚，两眼浑浊的老人。享尽了荣华富贵的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似乎有些 了，此时，面对牢狱，他有些恐惧，不安，不知所措又想保持些尊严。一副迟疑而有不安的样子
金 甲：廷尉大人属下右丞文案金甲恭迎君候。
周 勃：（含浑不清的）嗯 嗯。
金 甲：河东郡卫尉刘大人告君候某反一案，先期将由卑职审理，还望君侯多多赐教。
周 勃：哼！
金 甲：君候一路辛苦，请先歇息吧，卑职明日再来伺候。
胖卫兵：走呵（推周勃一把）你这老东西，进去！
金 甲：轻一点，你这粗野的家伙。
[周勃入牢房，石老二关上牢门
金 甲：（对胖瘦二卫兵）你们两个轮班在这里站岗，眼睛瞪大一些，要知道有什么差错是要杀头的。
二卫兵：是、是。
金 甲：石老二，这人我可交给你了，该怎么办，不用我交待了吧？
石老二：老爷放心，小人今天就教他些规矩，长点眼色，这些人都是些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家伙。
金 甲：很好，我相信你这老手。（下）
石老二：金老爷走好。（挺起腰来）过来过来，二位从今天起，咱们三个可就拴在一块儿了。
瘦卫兵：二爷，你老人家是老前辈，我们听你老人家的。
胖卫兵：对、对，跟着狼吃肉，跟着狗吃屎，我们跟老人家走准没错儿。
石老二：有这话就好，这差事办好了，我老人家保你们俩一人发一注小财。不过话先得说清楚了，有肉一起吃，该卖屁股咱三个一块儿去，谁敢给咱玩花的，二爷不出这门就把他办了。
二卫兵：不敢、不敢，听你老人家吩咐。
石老二：好，来，过来！（三人一起来到牢房前）嗨，周勃，周老头儿，叫你呢，你，过来！（周勃走过来）把腰带解下来，还有，靴子也脱下来，快！
二卫兵：快，快，他妈的快！
[周勃不解的解下腰带，脱下靴子
石老二：（看看腰带，系自己腰上）亏你是个有身份的，这破腰带也值不了几个钱。
瘦卫兵：（不赞同，眼红的）二爷，这腰带可是金镶玉的上等货……
石老二：闭嘴！把这靴子拿到西大街王掌柜那里去，问他要两万钱，告诉他这靴子是石老二的，不准少了，拿了钱买些酒肉回来，咱爷们守了这老鬼总不能自己掏钱办伙食吧？
瘦卫兵：是了，二爷。
周 勃：（又惊又气）喂，喂，那东西是我的，你们──
胖卫兵：闭上你的鸟嘴！你命都在我们手里，何况这点破烂！
周 勃：我──
瘦卫兵：你这大逆不道的反贼，不知时务的老货，不知死活的只管嚷什么？
[周勃气鼓鼓的回去坐下。
石老二：咦，我老人家还有话说，这老儿怎么大摇大摆的坐下了？
瘦卫兵：想必是有些生气了。
胖卫兵：对，生气了，看他大肚皮一鼓一鼓的。
石老二：这就奇了，我老人家都没生气，他怎么敢先生气？叫他起来！
瘦卫兵：喂，周老头儿，起来起来！二爷，他不动，怕是一时半会儿有些放不下架子。
胖卫兵：怎么办？
石老二：你手里的家伙是粪钗子吗？人是苦虫，不打不动，你用矛尾子在那大胖皮上捅两下，给他消消气。
胖卫兵：是了，二爷。
[周勃唯恐受辱，忙站起走过
周 勃：老夫乃朝廷贵官，万户候爵，你们怎敢这样无礼？这儿还有王法吗？
石老二：王法？你这老儿若知道王法就不谋反了！
周 勃：你们，你们，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瘦卫兵：闭嘴闭嘴！你这老儿，这是什么所在容你大呼小叫的，找死吗？
石老二：周老儿你听着，咱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今到了二爷这里要守二爷的规矩，休再提你什么朝廷贵官，万户候爵，这话连我也羞死了。关在这里的叫囚犯，归你二爷管，日后，二爷让你站你就站，让你趴你就得趴着，这样临死前也少受些罪，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贼死囚！
瘦卫兵：二爷这样的苦口婆心，若是个知廉耻的怕现在就惭愧而死了。
石老二：好了，快去办你的正事，记住，要两万钱！
瘦卫兵：是，你老放心吧。（下）
胖卫兵：嘿嘿，二爷说了这么多话一定累了，快坐下歇歇。
石老二：歇什么，二十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浑身是劲儿。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