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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审讯(3)

发布时间:2012年08月14日 | 浏览次数: | 返回上一页

 

 

 

时 间:199212

地 点:云南省公安厅某特殊审讯室

人 物:韩 ---男,四十二岁,公安部刑侦局禁毒处处长;

    西 ---男,四十一岁,原名陈国庆,建国以来最大一起跨国贩毒案主犯;

    郝玲玲---女,二十八岁,云南省禁毒警官;

     ---男,禁毒警官,书记员;

      武装民警一人

  『云南省公安厅某特殊预审室。正面有一条长桌,几把椅子,桌上有电脑,台灯等物,墙上警徽下面,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右边有一张普通的办公桌,桌上有一红,一白两部电话。左边有一张单放的木椅。结构有些特殊,是专给罪犯坐的

  『韩东、郝玲玲各挟着一大包卷宗上,小陈随上。小陈上来后就坐在电脑前做准备工作

郝玲玲:老师,这就是我们云南省公安厅的特殊审讯室,比北京的差一点吧?

 东:唔,都差不多,摄像机在什么地方?

郝玲玲:这个部位有一台,还有这个部位也有一台,这所房子的各个角度都能拍到。

 东:怎么样,好使吗?

郝玲玲:九十年代国际上最好的机器,厅技术组刚刚调试过,一切正常。联合中心指挥部的同志在楼上肯定跟待在这所房子里感觉一样。

 东:那两位香港禁毒署的警官安排在那儿了?

郝玲玲:他们在另一间保密室里,由我们处长陪着。

 东:他们能看到吗?

郝玲玲:能,效果和楼上一样。

 东:这玩艺儿现在开了吗?

郝玲玲:还没有。

 东:唔,咱们今天是在现实中演电视剧呀,要是演砸了可就出不去这个门儿喽。

  陈:(忙完自己的事)韩处长,你请喝水。

 东:好,小陈,你紧张吗?

 陈:报告韩处长,不紧张!

 东:好,不紧张好,咱们今天的女主角是郝玲玲同志。

郝玲玲:我到想当女主角,只不过老师是咱们公安系统有名的预审专家,大家都想一睹老师的丰采呢。

 东:嗯,是想看我出丑吧。电话是怎么回事?

郝玲玲:白色是厅里的公安专线,红色是公安部专线,拿起来就通。

  东:催命符,犯人身体情况怎么样?

郝玲玲:不太好,看上去挺壮实的,心脏有点问题,肠胃也不好。我准备了一些药,厅领导还在值班室安排了一个医生。

 东:嗯,我也是心脏,肠胃不太好,正愁不舒服了怎么办呢休息几个小时了?

郝玲玲:有六个小时了,大夫给他打了一针,不过听说他还是没睡着。

  东:心里有事嘛,你们是怎么搞的?从犯人被捕到现在不过七十个小时,你们连续审讯就达五十四小时,出事怎么办?

郝玲玲:老师你不知道,从他被捕那一刻起,我们这些人算是坐到炸药包上了。公安部一天两份电传催问审讯结果,有关省市的缉毒警察干脆在这里坐等结果,连香港的都来了,我们现在的压力也很大。我干了这么多年的预审,还没见过经历这么复杂心理承受力这么强的罪犯,一时时很难大开突破口。

  东:唔,不要急嘛,急有什么用,只要他是人,他身上必然就有人的弱点!只不过表现的形式不太一样罢了。

  『民警上,敬礼

  警:韩处长,公安部给你个人的特急电令。

  东:嗯,(看,签字)谢谢。(民警下)公安部1935分令,务必争取二十四小时内让罪犯开口,得12道金牌下来了。西昌被捕已经有七十多个小时了。万一走漏了风声,会给我们下一步捉捕其它案犯带来很大困难。这些大毒贩身上都有外国护照,一旦感觉风向不对,都会溜之大吉,那咱们两年的心血就白费了。好,咱们开始吧。

郝玲玲:还按咱们定的方案进行吗?

  东;你就放开手审吧,咱们在运动中再找他的破绽。注意节奏不要太快。

郝玲玲:是!小陈,准备好了吗?

  陈:准备好了。

郝玲玲:(拿起白色电话)接特勤队,这里是审讯室,韩处长命令审讯开始。摄像机开始工作,把犯人押上来!

  『武装民警押西昌上

  『西昌身高175左右,身材很魁武,板寸头,穿一身黑色皮。戴手拷,脚撩上。『武装民警安排他  坐好,为他打开手拷,下。

  『静场

  东:虽然没见过面,但这几年来我对你已经很熟悉,可以说久闻大名了。我是公安部刑侦局禁毒处处长韩东。剩下的人就不用我介绍了吧?怎么样,休息的还好吧?

西  昌:谢谢,很好。

  东: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吭声,我这里有药。(顿)

郝玲玲:(冷冷的)姓名?

西  昌:西昌。

郝玲玲:我问你真实姓名?

  东:我想咱们没有必要在这个地方纠缠,对吧?

西  昌:(迟疑了一下)陈国庆。

郝玲玲:民族?

西  昌:汉族。

郝玲玲:出生年月?

西  昌:1951年,10月。

郝玲玲:籍贯?

西  昌:北京市人。

郝玲玲:政治面貌?

西  昌:政治面貌?

郝玲玲:回答问题?

西  昌:没有。

  东:等一下,我这里有一份前云南建设兵团一师六团时的档案材料。三份入团申请书,一份入团志愿书,填表的日期是1971年,批准日期是同年五月。看看申请书的内容对共青团的认识还是蛮深刻的嘛,这下面有陈国庆的签名,要不要我念一下?

西  昌:我已经四十多岁了。

  东:可你并没有写过退团申请书呀?

西  昌;那好,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员,嘿嘿。

郝玲玲:家庭出身?

西  昌:干部。

郝玲玲:个人成份?

西  昌:(恶意的)毒品贩子!

郝玲玲:家庭住址?

西  昌:(迟疑一下)北京市,东城区,铁锁胡同,38号。

  东:等一下,这个地址,有点问题,你从八四年离开北京以后就在没回去过吧?北京现在变化挺大的。你走了以后,你妈一个老太太孤零零的住着,后几年身体也不太好。要说老太太也挺可怜,多亏你老舅他们一家跑前跑后的伺候着。虽说后来你断断续续寄了有十几万块钱,可老太太嫌钱不干净,一个子儿也没花,全交派出所了。身体不好,这几年为了你,老哭,大伙儿都说老太太是伤心死的。

西  昌:你们是不是常去我家?

  东:派出所的同志常去,北京嘛,街道上的老传统你也知道,看孤老太太一个人,帮个忙搭把手儿什么的。前年老太太没的时候,丧事也是大伙儿帮着办的。对了,房,房子你妈死的时候把房子给你老舅了,去年那一带拆迁,你老舅一家也都搬楼房了,铁锁胡同没了。

西  昌:也好,干净!我没住址,没家!

郝玲玲:你嚷什么,气死你妈还有功吗?那么大个男人不知道吃碗干净饭!何时受过何等处分或奖励?

西  昌: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授予三等功。

郝玲玲:陈国庆,你态度老实一点!三等功能抵去你犯下的罪刑吗?

  东:讲讲你被捕的经过吧。(停顿)怎么,不愿意说?

西  昌:我怎么被捕的,你们比我更清楚。

郝玲玲:西昌,老实回答问题!

  东:你很清楚,你的问题不光是走私,贩卖毒品,你身上还有血债。近五年以来,有六名缉毒一线民警牺牲在你和你贩毒集团的手里,你本人对其中三人的死负有直接责任?我不明白,到了此时此地,你顽抗下去还有什么意义?(顿)郝振中同志是在你直接指使下被杀害的吧?

西  昌:郝振中?

  东:就是在瑞丽打入你团伙的老郝头。想起来了吧?你们怎么发现他是我们的人?

西  昌:老头装的挺像,贪财,人又勤快,嘴也紧。后来,有人认出他来了,他上学的时侯,老头在他们学校做过报告,抗美援朝的事,讲的还挺打动人,印像挺深。

  东:这个认出他的人是谁?

西  昌:一个当地的小毒贩,名字忘了。

  东:忘了?我来提醒你一下,是你坐镇瑞丽的毒贩赵庆根手下的赵军,对不对?

西  昌:可能吧。

  东:是你让人杀害郝振中的,对不对?

西  昌:对。

  东:谁下的手?

西  昌:就是赵军他们几个吧。

  东:怎么杀的?

西  昌:这我不知道,我回成都了。

  东:一位抗美援朝的侦察英雄,公安战线上工作了将近四十年的老同志,原本已经离休了,看到周围有那么多吸毒的青少年,那么多因吸毒引起的刑事案件,为了打击你们这些贩毒分子,老人主动要求做点工作,结果,一位战争年代过来的老同志,却在和平年代,死在你们这些人的屠刀之下。郝振中同志是郝玲玲的父亲!

西  昌:(一时无话可说)我很抱歉。

  东:仅仅说一声抱歉就能替代你的罪行吗?告诉你,抗拒是没有出路的,你应该老老实实交待你和你同伙的犯罪事实,坦白才有出路。

西  昌:我被捕时身上带的毒品,够枪毙个二三百次了,我知道,是我做的我都承认。

郝玲玲:陈国庆: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不是你讲江湖义气的地方。

  东:事情已经做了,对自己过去的行为负责,是一个男人起码的标准。你说,是你做的,你都承认吗?

西  昌:我承认。

  东:好,19884月,在香港海域里发生“维多利亚”号游艇血案,事后香港警方在船上发现包括船主夫妇等,一共七具尸体,其中五名英国人,两名香港人,还有一个九岁的孩子,事后证明此案与你有关,是你干的吗?

西  昌:是我。

  东:什么原因?

西  昌:交易海洛因,事先谈好的价钱,他用美元现金支付,可最后一刻,他用的是假钞。

郝玲玲:发现假钞可以不做,为什么要杀人?

西  昌:这是规矩!

  东:谁开的枪?

西  昌:我

  东:用什么型号手枪?

西  昌:五四式。

  东:根据香港警方勘查报告,子弹是三支不同的枪里射出来的,另外两个开枪的人是谁?(西昌不语)为什么杀孩子?孩子有什么错?

西  昌:他父母要是懂事他就不该在船上!

  东:杀死孩子的枪是五四式,是你开的枪,对吗?

郝玲玲:陈国庆,是不是你开的枪?

西  昌:是

郝玲玲:为什么杀死一个无辜的孩子?

西  昌:他看着我们的脸了!英国人,他们现在只配吸毒。

郝玲玲:参加香港海上“维多利亚”号血案的另外几个人是谁?都有谁开过枪?

西  昌:记不清了。(顿)

  东:既然你只原意谈自己的事,就谈谈你被捕的过程吧。你带了多少海洛因?

西  昌:四十个,二十公斤。

  东:货是在什么地方到你手的?

西  昌:畹町附近。

  东:当时货的总数是多少?

西  昌:四十个,二十公斤。

  东:你再想想。

西  昌:二十公斤,三星牌的。

郝玲玲:陈国庆,我们不会无缘无故问你这个问题的。

西  昌:你们说不对,证据呢?

  东:(出示证据)这张写在中华牌香烟纸上的收条,你还认识吧?下面是你的签名吧?

郝玲玲:陈国庆,你在畹町李家寨收到的毒品总数量是多少?

西  昌:三十五公斤。

郝玲玲:另外三十五公斤你卖给谁了?在什么地方交易的?

  东:保山,保山对吧?保山是你的地盘,十五公斤毒品脱手并不难。你在保山通知昆明方面124日交易,为什么晚了三天才露面?

西  昌:我又点犹豫,最近风声有点紧。

  东:不对,你在121日收到一封广州方面的电报,电报上通知你老二住院了,老二是你贩毒团伙广州线上的关键人物张保民,对不对?紧接着来了第二封电报你得知广州警方上午抓了张保民,因为证据不足下午就放了,你才下决心去昆明,对不对?两份电报的署明都是阿荣,阿荣是谁?

西  昌:收到电报我就该马上出境。

  东:你为什么没走?

西  昌:贪心,侥幸心理。其实到昆明后我不是没有发现漏洞?

  东:什么漏洞?

西  昌:眼下是年底,现金不好调,对方竞一下子拿出了五十多万大额钞票,除了你们谁还有那么大的神通?

  东:可惜发现的太晚了。

西  昌:是的,晚了。坐在酒吧间,突然有两个男人坐到我身边,我就知道全完了。当时真巴不得他们是劫匪,东西抢走好了,抬头看看,周围起码有二三十人,我知道,这回,跑不了啦。

  东:你低估了,为了抓你们三个人,我们调了四十名警力,不但要保证要抓住你,还保证尽量不开枪,一定要活捉你。

西  昌:杀鸡焉用牛刀。

  东:你可不是鸡呀,去年你南方供货渠道停了三个月,香港的毒品零售价就翻了一番,满街的四号客都骂你娘呢。抽烟,咱俩一样,都爱抽中华牌。

西  昌:我抽中华是因为钱来的容易,你抽中华靠工资顶得住吗?

  东:想想办法嘛,指望那几个工资那儿成。休息一会儿,喝水吗?

西  昌:谢谢,不。

  东:我也当过知青。

西  昌:噢,(半晌)在那儿?

  东:北大荒,七七年考的大学,北大荒的水泡子泡了几年,落了个关节炎,胃病。

西  昌:都差不多,下乡嘛。

  东:咱们都是六八年底下去的,那一年我十六岁,你多大?

西  昌:十七。

  东:文革刚开始,我正上初中,北京十六中的。爹妈是响当当的工人阶级,咱不造反谁造反,斗了几回老师,跟着哥哥姐姐出去串连,三个人装着二十块钱游了半个中国,回来正闲着没事,复课闹革命,心都野了,谁学呀,这不,十二月二十二号,老人家巨手一挥,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爸当时正在工宣队红着呢,他老人家也不含糊,不出一个礼拜,我大哥上了内蒙古,我姐去了陕北,我一个猛子扎到了北大荒。一泡就是八年。

西  昌:你们十六中的打架不行。

  东:你们红卫中学也不怎么样,东城最历害的是戏校的红卫兵,对不对。

西  昌:唱戏的,功夫好着呢,有一回我们十四个打他们四个,那四个家伙,一人一条绷带,一抖我们就一个跟头,没治。

  东:嗳,你不是独子吗,怎么也下乡了?

西  昌:六八年我爸给揪出来了,我呆在家里正闹的慌呢。兵团到我们学校去招人,说是发军装,一手拿枪,一手拿锄头,大伙全疯了,我还担心政审通不过,写血书,写了两封,批下来那天我爸我妈激动坏了。走的那天,我爸还给我一套毛选,给我说;从今天起,就是党的人了,可不能给爸妈丢脸,老头还哭了,我们家都哭了。那个时候的人,挺有意思(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都是些陈年烂谷子说啥。

  东:198710月,你和缅甸的大毒贩杨永强、杨永毕兄弟翻脸打了一次仗,弄的挺热闹,香港和东南亚的报纸都登了,你看了吗?

西  昌:没有。

  东:《亚州周刊》称你为毒袅,说你起先靠杨氏兄弟起家,后来又靠上了更大的毒贩彭氏家族,你是受了彭氏家族的指使才突然对杨氏兄弟下手的,而且,之后,仅仅过了两年,杨氏兄弟一蹶不振,后来竞成了你的部下,泰国“明星报”夸你,你心狠手毒,无情无意。不愧是北金三角新一代的大毒袅。听着高兴吗?

西  昌:小报嘛,我*杨氏家族起家不假,是他们先向我下手,我才迫不得已,自卫吧。

  东:什么原因引起的火拼?

西  昌:杨家只有两家小加工厂,海洛因月产量也就是三、四十公斤,质量又不稳定,在香港扎死了好几个,他的大公鸡牌子臭了,人家不愿意要,可他又不听劝,我那几个月做的挺顺,有点接不上,只好向彭家买了一些,杨家兄弟就想暗算我。

  东:你们怎么知道他要暗算你?

西  昌:他手下的枪手,保镖有一半是过去的知青,在那边,知青

与知青之间是一种血缘关系,杨氏兄弟不懂这个。

  东:于是你打了一场反伏击。

西  昌:他的人贩毒可以,打仗不行。幸亏我手下留情,要不然,杨家兄弟一个也跑不了。

  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斩尽杀绝。

西  昌:人嘛,总要念点儿旧情。

  东:不这么简单吧?

西  昌:人家是主人,咱是客,要是杨家兄弟彻底倒了,彭家兄弟也容不下我们。

  东:所以你们扶住杨家的势力,彭家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西  昌:差不多吧。

  东:1988年以前你的月贩毒量是多少?

西  昌:二三十公斤吧。

  东:1988年以后呢?

西  昌:多了一点。

  东:多多少?

西  昌:记不清了。

  东:我们注意到,1988年以前你是每月带几个人直接运送毒品去广州,亲自和境外毒贩交易,你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

西  昌:刚开始,没经验吧。

  东:还有呢?

西  昌:傻呗,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当时缅甸那边挺流行坤沙的话。鸦片是1825年英国人强迫当地人种的,之后法国人,日本人,美国人,谁都拿毒品来害咱中国人,现在咱给他们送点毒品也算他们的报应。

 东:当时你一个月交易几次?

西  昌:一次。

  东:数量呢?

西  昌:不大,二三十个数吧。

郝玲玲:一个数是五百克还是七百克?

西  昌:都有,牌子不一样。

  东:八八年以后你为什么不这样做了?这以后你就在昆明或保山批发毒品,为什么?

西  昌:有很多事不是我一个人能控制的,这么做风险小一些,周转也快。

郝玲玲:你用毒品大肆毒害自己的同胞,见到那些吸毒者,你不觉的心里有愧吗?

西  昌:我并没有强、迫那一个人吸毒。

郝玲玲:但你要负很大责任!

西  昌: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在贩毒。

郝玲玲:但你是目前西南最大的毒品贩子!在广州、兰州、成都,每十个吸毒者中就有一个吸食的是你卖给他们的毒品!

  东:1988年以后,你在广州的主要合作伙伴是谁?

西  昌:我没有什么固定的合作伙伴,谁给的钱多我卖给谁。

郝玲玲:那你的毒品都卖给过广州的什么人?

西  昌:这我不知道,我不跑广州,我只管批发。

郝玲玲:那你手下是谁跑广州这条线?

西  昌:张保民,你们不是抓住他了吗?

郝玲玲:你很清楚,你往广州方面送货的人不止一个。张保民是二哥,大哥是谁,三哥又是谁?

西  昌:三哥不是我的人。

郝玲玲:大哥呢,是谁?

西  昌:黑仔。

郝玲玲:黑仔叫什么名字?

西  昌:这我不知道,干这种事,都用化名。

郝玲玲:黑仔现在在什么地方?

西  昌:可能在缅甸吧,他在那边有个掸族的相好,没事就在那边。

郝玲玲:我在问你一次,黑仔叫什么名字?

  东:我再提醒你一下,黑仔是成都知青,之所以被你委以重任是因为杨家兄弟要搞掉你就是黑仔给你报的信。对吧?

郝玲玲:黑仔叫什么?

西  昌:杨万昌。

郝玲玲:他每次往广州送货,你事先和广州方面的谁联络安排交货的式,地点?

西  昌:即然你们抓住他了,问他吧。

郝玲玲:我们现在问你?(停顿)

  东:我们不得不承认1988年以后你的复式贩毒法很管用,四年来我们抓到不少你的送货人,可没一条大鱼,都一问三不知。阿荣是谁?

西  昌:不知道,我不认识。

郝玲玲:121日在广州给你拍电报的是谁?

西  昌:张保民的马仔吧。

郝玲玲:撒谎!

  东:张保民是你在勐腊农场的战友,对吧?

西  昌:那时候叫云南建设兵团一师六团,哼,天下第一团,三万多人呢。

  东:我去过那里,西双版纳的最顶端,跨过一片原始森林,西接老挝,东临缅甸,那一块地方,就是著名的北金三角。

西  昌:原始森林很大,走私贩毒的都是亡命徒,可也没有谁敢穿越那片森林。

郝玲玲:你在1972年不就是穿越了这片原始森林,走上叛国之路吗?

西  昌:对,不过小姐,那不是叛国我们那个时候叫投入解放全人类的革命洪流之中。(停顿,悠悠的)我的脚跟再一次挨到驽辛难得的胫骨,我挽着盾牌,重上征途、、、、、、我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只是觉悟大有提高,我的马克思主义也正在生根,逐渐纯粹起来,我相信武装斗争是各国人民争取解放的唯一途径,而且我是始终不渝的坚持这一信念的。许多人会称我为冒险家,我是冒险家,只不过是另一种类型的,是一个为宣扬真理而不惜捐躯的冒险家。也许结局就是这样,我并不寻找这样的结局,但这是势所难免的。

  东:你的记忆力比我好,我可背不下来了。

  陈:韩处长,这一段、、、、、、

  东:这是古巴的革命家格瓦拉即将踏上异国的土地参加世界革命之前写给自己父母的一段话。(若有所思)格瓦拉,伟大想主义者,我们那个时代人崇拜的英雄,那个时候,我总不明白,他那样一位坚定的革命者,为什么把自己比做滑稽可笑的堂吉坷德。后来我明白了,堂吉柯德骑在瘦骨嶙峋的马上,端起矛枪向风车冲锋时,在外人看来荒唐可笑的事对于他却是万分庄严神圣的,他有着普通人所不具备的执着和永恒的信念,(停顿)

西  昌:给我一根烟,(韩东递给他,给他点上)

  东:喝水不喝?(西昌摇头)那时候你们云南兵团过的怎么样?

西  昌:怎么样?大家都差不多,缺吃少穿的。

  东:好象你们那个地方连队干部挺凶的,打人强制劳动,还有强奸什么的。中央那时候不是还专门下了个文件吗?云南把带知青的军队干部枪毙了好几个,当时震动挺大的。

西  昌:没吃、没喝、没穿没用,真穷呵,穷的连尊严都没有了。打土坯,造房子,放火烧荒,没日没夜的干,平整好土地,种上橡胶,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人累的就想睡觉,怎么也睡不够。大片的土地开出来了,绿油油的橡胶苗长出来了,还挺高兴。可雨季一到,暴雨泥石流一滚下来,全垮了,第二年背石头筑坝,再接着种!粮食不多,有时候一天只能吃二两,也没什么菜,盐水煮青苔。刚去的时候还讲究,后来、蛇、蝎子、田鼠,只要是肉,全吃!一年全连死了三个,一个女的,挺瘦,最惨,开荒时碰上了马蜂窝,蜇死了。年轻嘛,其实开始的时候没觉着苦,大伙儿心里还有劲呢。

  东:怎么想起来去缅甸的,真是受了格瓦拉的影响?

西  昌:我没那么左,是后来给逼的没办法才跑的。开始大家还都行,过了两年,就变了,北京的,上海的,四川的,分了好几帮,打架,偷东西,谈恋爱。那时候我还行,入了团,算骨干吧。当时连长和指导员都是现役军人,我们连第二任指导员和连长都是农村兵,跟知青有点不对路,嘴上说不过,就爱动手,也没人管。当时生活也沉闷,几个四川的知青逗一个退伍兵,等他钻到女知青屋里又把人家打了一顿,后来来了一群退伍兵,见人就打,女的也打。不知怎么的就打起群架了,指导员带着武装排来,单把打架的知青捆起来,还让退伍兵打,我和他评理,他本来就见不上我,就让人也把我捆上了,自己打,拿皮带抽,边打边骂;“你他妈的以为你是什么人,来边疆干什么来了?你们就是接受劳动改造来了,你们就是二劳改”我一听这话就急了,疯了一样的扑他,骂他,后来就把我打昏过去了。等我醒来,他们把我和另外三个知青吊在连队仓库的房梁上,就拴住两个大拇指,脚尖刚能落地,说让我们反省。那天是七二年的六月二十四日,我记的很清楚,晚上下大暴雨,接着就是泥石流,轰隆隆的,声音很大。看我们的人都去抢险了,我能感觉到泥石流冲我们这个地方来了,我想怕是要死在这儿了。后来一个知青偷着跑进来,给我们砍断了绳子,我们四个人就跑到山上去了。天黑黑的,雨很大,雷打的就象炸开似的,张保民和另一个北京的要回家,我不想回,我想豁出去了,上缅甸,找缅共游击队去,肖志利说跟我去,就这样,我们俩一头扎到老林子里去。就凭我老手表上的指南针,走了十二天,走出了林子,我们俩眼睛都变绿了。肖志利说他明白了,无产者只有先解放了自己,才能解放全人类。

  『红色电话响,韩东接电话

  东:唔,是我,嗯,什么时间?好,你说吧,好,知道了,好,(放电话,若有所思)

西  昌:怎么,你的领导对咱们扯闲话不满意吗?

  东:不,不是,肖志利从七二年就跟着你,这些年可为你出了不少力。(挥手)别说没他什么事,肖志利早在我们掌握之中。(写几个字,递给郝玲玲)据我们掌握的情况,1988年以后你的月贩毒量直线上升,将近一百公斤,为什么?

西  昌:货源多了,金三角那几年风调雨顺。

  东:可是凭你过去的人手和通道,你卖不出去这么多,也不会这么顺利。

西  昌:运气好吧。

郝玲玲:陈国庆,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马永华的?

西  昌:马永华?

  东:老刀,就是兰州的老刀。

西  昌:呵,老刀,做药材生意的,做过几次小生意,不太熟。

  东:一个月做六十公斤的毒品生意,能叫小生意吗?

郝玲玲:陈国庆,你放老实点,三年以后,马永华坐镇成都,为你联络南北两道毒贩,他是你在西北贩毒的主要代理人。

西  昌:也不能这么说,老刀有自己的一拨人手,其中的情况我并不太清楚。

郝玲玲:你不清楚?19889月,你借成都招开全国烟酒会议之机,勾结甘肃,四川,云南,广西四省的大毒贩来成都,你和他们分头见面,商议定下了种种贩毒方法和现金来往细则。兰州方面你就见过马永华,马作华两个大毒贩,你能说你对他们不清楚吗?之后你对马永华不放心,又特意让你的心腹肖志利专们跑西北一线,对不对?

西  昌:大概是这样吧。

  东:关于这此聚会我们大概都清楚了,只有一个问题,这次聚会开的如此成功,究竞是谁策划的?

西  昌:我召集的,自然是我策划的。

  东:不,这不是你的风格,这么慎密的计划和时间表绝不会出自你手。

郝玲玲:陈国庆,孔明是谁?

西  昌:孔明是诸葛亮。

郝玲玲:你严肃点?孔明是谁?

西  昌: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东:我刚才接到电话,今晚兰州警方全城出动,马永华,马做林及其手下二十多个重要毒贩都已经分别落网,少数漏网方子正在追辑之中。

西  昌:老刀活该!(冷静下来)干贩毒这种缺德事,还能指望好死吗?迟早的事。

  东:还有,肖志利在兰州城郊驾车闯关,被兰州警方当场击毙。

西  昌:死了吗?

  东:中了二十多枪,当场死亡。

西  昌:呵。

  东:抽烟吗?

西  昌:不!给我一根。(抽烟,停顿)这小子,反正是一个人,死了也好,干净。

  东:二十年了,交情不浅吧?

西  昌:他救过我的命,在缅甸。(停顿)其实早就有预兆,也怪我大意了,那天也下着雨,天一黑,我在丛林里的指挥部就被他们包围了,对峙了一个多小时,眼看顶不住了,这时候肖志利带着几十个中国来的知青,拿冲锋枪硬把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我才逃出来,要不是他我死定了。

  东:这是啥时候的事?

西  昌:七八年四月,缅甸的丛林里。我当时是缅共东北军区独立团团长。打了五年多的仗,光我解放的根据地就有几百平方公里,可他们还是--唉,疯了,全疯了。

  东:他们为什么要除掉你?

西  昌:七七年以后外国的援助没了,粮食弹药都成了问题,总部有人提出来在根据地种鸦片,开毒品加工厂,武装贩毒,我不同意,是军区下令除掉我的。其实,当时死了也好。(顿)志利人很聪明,喜欢机械,要不是走了歪路,没准能当个机械工程师呢。

  东:喝点水吧。

西  昌:(喝几口水)是我害了志利。(顿)我在人民北路118号,有套房子,院子里有一辆吉普车,油箱是满的。北房墙上有个暗门,里面有个保险柜,保险柜里有十几万人民币,两万美金,一支手枪,80克氰化钾,还有几根金条,(顿)还有一处在花园街71号,大杂院儿,东头最里面两间,床底下有二十多公斤海洛因。对了,118号保险柜里顶头有个小纸条,上面的数字是我在瑞士银行存款的密码,好几百万呢,别便宜了洋鬼子。

  东:怎么,彻底把自己的路断了?

西  昌:我这样一个人竞活了四十多岁,该知足了,够了。我原打算弄够一千万,就和志利去东南亚,正正经经干点儿实业,真是做梦!志利聪明,灵巧,总是乐嗬嗬的,看起来没啥想法的一个人。今年八月十五他从兰州打电话给我,说想跟我聚一聚,我让他来成都,他--

郝玲玲:阴历八月十五白天你们干了什么?

西  昌:啥也没干!

郝玲玲:你在好好想想。

西  昌: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郝玲玲:先回答问题?

西  昌:你!早晨我带了几个人在双流机场附近把老刀的几个人抢了,抢了二十几万块钱。

郝玲玲:你为什么抢自己同伙的钱?

西  昌:老刀心太黑,他自己又发展了一条线,专门往兰州弄些黄皮卖,他的人来历又杂,我怕坏事,想教训教训他。

郝玲玲;老刀的黄皮是从谁手里买的?

西  昌:我不知道!(声音低下来)保山,杨明珠,春风饭店的女老板,每次都是这娘们儿亲自出境订货。

郝玲玲:好,你说吧,(西昌欲发作,转而无语)

西  昌:给我喝水。

  东:肖志利家还有什么人吗?

西  昌:他爹妈早就死了,就一个哥哥,在成都做点小买卖。肖志利干了这一行,也不敢跟他哥哥来往了,我看他平时也不看重什么年呀、节呀的,所以他一说八月十五聚一聚我还挺意外。那天晚上在一块吃了顿饭,晚上住下挺晚了,他又拿了两瓶白酒进来,说想跟我坐一会儿,我问他有啥事儿,他说没事,就想和我坐坐,也没说什么话,两个人喝了一斤多,志利醉了,拉着我的手,没说话哭了,我也醉了,傻乎乎的和他一块哭,两个人哭了一阵,又喝,志利就吐了,我就扶他去睡了,看来志利感觉到了,他活不过今年。他知道,他心里啥都知道。

郝玲玲:你在兰州还有一个马永华不知道的窝点对吧?

西  昌:对,马胜林,兰州大厦皮革厂的厂长。

郝玲玲:你到兰州和他怎么联系?

西  昌:他有BP机,机号是3486,在他机上显示出以六打头的四个数,尾数是几第二天就几点见面,在花鸟市场接头,一个挺正经的老头。马永华手下老三许明山是你们的人,对吧?跟他两年多了。

  东:为什么说他是我们的人?

西  昌:兰州方面敢抓他就说明掌握的差不多了,老刀手下就许明山点子多,文化高,跟老刀两年了,老刀什么都听他的,这下广州的人也让你们抓的差不多了。老刀这个西北狼,胆子大,狠,是个干土匪的料,做毒品不行。

  东:老刀在广州的接头的人都是些小角色,跑腿的,真正的大家伙只有你知道。

郝玲玲:陈国庆,阿荣是谁?

西  昌:我不知道阿荣是谁。

郝玲玲:那么孔明呢?

西  昌:不知道。

郝玲玲:你怎么这样顽固不化?

  东:你刚才说,肖志利带人把你从包围里救出来了,后来呢?

西  昌:我腿上挨了一枪,在一个朋友那儿养了半个多月的伤。后来我和肖志利一商量,这儿是呆不下去了,还是回去吧,我们俩就回来了。

  东:回到云南一师六团吗?

西  昌:对,当时兵团的知青都闹回城,搞罢工呢,农场管的也不严,给我们办了几天学习班,就派到五师二十一团的红旗化工厂去了。

  东:是在拖木沟的红旗化工厂吗?

西  昌:对,生产铀矿石粉的,活倒不累。后来我才知道,在那样强度的核辐射下,起码要有一米厚的铅板才能保护人体不受伤害。可当时,就发口罩、手套什么的,一个月还有两斤白糖,一斤猪肉,我和肖志利当时感觉就象进了天堂,那儿就是天堂,在拖木沟的一年,是我这一辈最轻松,最快乐的一年。

  东:那一年你结婚了是吧?

西  昌:对,从认识到结婚,才一个月。

  东:你到挺麻利,怎么勾上的?

西  昌:她是化工厂的卫生员,我刚到厂的时候腿上的枪伤还没有好利索,总找她治,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好上了。何小娜很单纯,也很善良,笑起来象六月的风。我当时老天爷开了眼,看我吃了这么多的苦,派这个女人来补偿我了,苦尽甜来了。化工厂是八小时工作制,没有那时候兵团那么多的会战,干的活苦一点,脏一点可比起缅甸的丛林来这算个啥,不用睡在野地里,不用担心背后突然射来的子弹,不用担心脚下会踩着地雷,我都快三十岁了,终于有了一个家,一个女人,那感觉真好。

  东:这样平静的生活过了多长时间?

西  昌:我是六月中旬结的婚,到了七八年的十一月兵团的知青就闹的更凶了,罢工,请愿,绝食,到了七九年的二月,大返城开始了。当时何小娜怀着七个月的身孕,按当时的政策,我们办了离婚手续,卖掉所有的家当,跟大伙儿一块回城,跟打了败仗的溃兵似的。好多知青把自己的孩子送人了。我们上车离开的那个早晨,一对傣族夫妇他们抱着收养的不到三岁的孩子来给孩子的亲生父母送行,母亲哭着上了车,不懂事的孩子死死抱住爸爸的腿不放,车要开了,做爸爸的一脚蹬开了孩子,跳上了车,孩子趴在地上大哭,车就开了,车上的人很多,谁都没吭声,都麻木了。

  『白色电话响

  东:喂,呵,是我,什么?嗯,让技术组送一份现场勘查资料来,马上!还有,请转告中心指挥部,我建议马上封锁昆明的铁路,公路,民行等一切出口。在市区内对外来人口进行一次彻底清查,对我建议马上开始!凡是四川方面来的人要进行详细登记。

  『停顿,武装民警上

  警:报告,韩处长,这是你要的现场勘查笔录。

  东:好的,(签收,民警下)动作真快。(对西昌)我们晚了一步,你在人民北路的保险柜在我们赶到之前,被人打开过了。

西  昌:东西在吗?

  东:保险柜是空的,还有谁知道这个地点?

西  昌:谁也不知道,就肖志利--(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保险柜是怎么被打开的?

  东:罪犯用一根很细的高能电钻在保险柜锁的右下方钻了一  小眼,非常准确,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西  昌:呵。

  东:消息传的真快呀。你知道是谁干的,对吧?

西  昌:不,不知道。

  东:孔明,只有孔明。你贩毒集团的二号人物孔明,是他干的,对不对?

西  昌:我不知道谁叫孔明。

郝玲玲:陈国庆,你必须老实回答,孔明是谁?(停顿)

  东: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妻子是什么时候?

西  昌:八七年,前妻。

  东:对,你们一直没办复婚手续,不过听说你们夫妻感情一直很好。

西  昌:我可以清清楚楚告诉你,她现在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东:多年的夫妻,怎么能一点关系也没有呢?孩子是共同的嘛。陈昕,陈家初升的太阳,多好的名字,听说还是你给起的。四、五年没见着孩子了吧?我前几天刚见过他们,确切的说是前天,我这儿有一张母子他们俩上个月照的照片,你想不想看?

西  昌:无所谓。

  东:(自己看照片)照像的人技术不错,母子俩在阳光下笑的很开心。陈昕这孩子挺聪明,功课非常好,刚考上天津一中,我敢肯定见面你都认不出来他了。

  『西昌,默默的忍受着感情的折磨,韩东将照片不经意的递给他,他很意外,继而马上被照片吸引住了

西  昌:小子,跟她妈差不多高了,这是在医院,医院?

  东:何小娜病了,正在住院。

西  昌:什么病?

  东:肺癌,晚期。很少有女同志得这种病,医生说她还有半年。

西  昌:核辐射,是红旗化工厂的核辐射!这么多年了,都这么多过去的生活还是没有放过她,那么一个善良的女人,该得癌症的应该是我。

  东:不想为她和孩子做点什么吗?

西  昌:她不会要的,八七年我给过,一套房子,很多钱,可她知道我在干什么以后把我撵出来了,她对我失望透了,看不起我,不会要我的钱的,我太让她伤心了。

  东:可她病床前还有你的照片(顿)她还爱着你。

西  昌:治病要很多钱吧,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东:(怒吼)你有!你内心深处应该有人性和残存的良知!这块土地养育了你,你的亲人还要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何小娜和儿子还对你抱着希望,对亲人和祖国你应该献出的是良心,而不是钱,不是!这是921025日的天津晚报,看看吧。何小娜工作的鞋厂不景气,拿不出巨额医疗费,可社会没有忘记这个连续八年的劳动模范,社会各界的捐款足够支付何小娜的医疗费用了。这你不用操心,你自己好好儿想想自己吧,你得的才是绝症。

西  昌:(停顿)给我点水喝。

  东:开你保险柜的人,会把你被捕的消息传出去吗?

西  昌:不,他知道人,但不知道联络的办法,人家也不认识他。

  东:他个人会采取什么行动吗?

西  昌:可能吧,但不是马上,他需要时间思考。

  东:你很清楚,此时此地你我的时间都不多了。

西  昌:我能见何小娜一面吗?

  东:不行,你不能离开这里。(顿)不过,也许我会安排你们通一次话。

西  昌:我这一辈子,命运之神不是没向我微笑过,可每当我满怀希望的迎上前时,却又与我擦肩而过。七九年我参加自卫反击战,起先在基干民兵连,在战场上抬抬担架什么的。后来我发现咱们的部队并没有在丛林作战的经验。我给一位团长讲了我的简历,团长安排我加入了主力穿插连,凉山战役,我带着他们穿越丛林,配合主力部队重创了越军王牌师A团,前指对我们全连通令嘉奖,战后团长给我报了一等功。那几天可真高兴,一等功,回家可以自己挑工作!可他妈师政治部说不能把一等功授给一个经历如此复杂又有争议的人。只给了三等功,三等功,当时也挺高兴,到底为自己的国家打了几仗。我喜欢战场。

郝玲玲:陈国庆,你刚才不是说都搭上回家的车了吗,怎么又上了战场?

西  昌:可不是,就差几分钟,不然我就回北京了。嗳,再给根烟(韩东给他烟,给他点上)战争是七九年二月十七日开始的,我们是二十六号到的昆明。那几天,昆明车站真是人山人海,全是知青,铁路要保证军列,火车都晚点,昆明的冬天就像寡妇脸,阴不阴阳不阳的。车站上的知青们灰溜溜的,像一堆堆难民,好些俩口子在打架,都是为了孩子,大返城,把人都变的象狼一样六亲不认了。听说那几天昆明车站的工作人员老能捡到没人要的孩子,有时候一天好几个。唉,心里都烦,回城以后,怎么样,谁心里也没底。大概是第二天晚上六点多钟吧,我们北京的上了火车,车上严重超员,就给何小娜占了个座儿,我站在边上,刚点上根烟,这时候车站上的大广播响了,是冲我们来的,称呼是知青同志们,大伙耳朵全竖起来了,广播上说什么伟大的对越反击战什么的,末了说希望我们积极报名参战,大伙全笑了。后来广播上说祖国需要你们,就这几个字,我当时就像过电一样,全身一颤,接着肚子里就象浇上了汽油似的,腾的一下,着了,手拼命的抖,烟都抓不住了。我给何小娜说,妈的我得去!她啥也没说笑了,把煮好准备路上吃的鸡蛋拿出来给我装上,又要给我钱,我说用不着,就几个鸡蛋再什么也没拿,我就下了车。下了车,我昏头昏脑的往前走,这时候车开了,我回了一下头,没看见何小娜,看见又从车窗上跳下来好几个人都是知青,跟我一样,两手空空的,什么都没拿,一身破衣服,风一吹跟叫化子似的。有个瘦高个儿冲我走过来,长像挺老,两个门牙没了,他一把搂住我说,哥儿们,走,咱们打丫的去,祖国需要咱们。我说你他妈的都这德性了你还没够呵。(停顿)那一年参战的知青有好几百,死了几个,可没一个孬种。有时候我也在想,咱们这些叫知青的算什么人。

  东:咱们这一代人现在都是栋梁呢,国家的,单位的,家庭的,还有你,贩毒组织的。反正贩毒的有知青,吸毒的有知青,抓你的有知青,审你的有知青,赶明儿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分析这种现象的还是知青,知青就是一段历史时期的一个特殊名词,不代表某个阶级。别把那段历史当成个旗帜举着让人觉着了不起,也别象个疮口似的老挤出点浓来恶心人,好象下一回乡吃了多大亏似的。现在混的好了就说苦难是一种财富,混不好了就说下乡给耽误了,其实你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耽误不了,你能说---(滔滔不绝,猛醒)对不起,我有点失态。

郝玲玲:陈国庆,你有这么丰富的生活阅历,生存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怎么会走这一条路呢?

西  昌:为什么会走这一条路呢?不知道,其实我们从小受的是最共产主义的教育,“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当回首往事时,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这一段话曾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座右铭。不知怎的,直到现在,我念这段话的时候仍然感觉血在往上涌。

  东:能在这样的人嘴里听到这段话,真是对我们这一代人绝好的讽刺。

西  昌:就象我一个朋友说的,过分纯洁的身体最能招至病毒的袭击。七九年回到北京,我父亲已经去世了,家里就母亲一个人,原先的房子也没了,家里只有一间平房,街道上让我等着分配工作。当时家里就靠母亲一个人的一点病退工资,我近三十岁的人怎么好意思在家吃白饭,在说天津那边,何小娜也在待业,儿子才半岁,也需要钱。后来我上了天津,一家三口挤在七平米的小屋里,每天早晨四点,我爬起来,骑上自行车赶四十多里的海边,捞鱼,下午回来卖,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挣十几块钱。就这样,一直干了一年,手上,脸上,尽是小口子,一身的臭鱼烂虾味,自个都闻着恶心,可三口人过日子够了。后来北京来信了,说给我安排工作了,就回去上班,是街道的一个开关厂,造电灯开关的,一个月三十七块六,那时候都这样。钱不够,白天上班,晚上去车站货场给人家扛大个,计件的,有的时候一晚上能挣二十块钱,累,可也挣了点钱。就这样,又干了一年,累吐血了。在缅甸的是候肩上挨了一枪,当时没条件子弹也没取出来,天儿一热,又化脓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打针吃药,把挣的那点儿钱又全搭进去了。就是那时候,肖志利来找我了,说在四川混的不太好,来找我,没想到我更惨。住了两天,他就跟我商量。过去知青的时候,也有人跟缅甸人做生意,那时候叫走私。拿咱内地的几种药材,什么杜仲,当归,内地不值钱,几块钱一斤,缅甸人五十块一斤的收,利挺大。所以,我们俩一合计,弄了百十斤中草药,就又回云南了,到了瑞丽,我们俩一看,草药都臭街了,我们俩弄的那点儿,连来回的路费都挣不回来。当时心一下子凉了,住了几天,在街上碰上了杨万昌和另外几个人,都是在游击队干过的知青,看样子混的不错,见面了都很亲热。好吃好喝陪我们玩了几天。有天晚上吃饭,他们带着我俩七绕八绕,不知怎么就进了缅甸,走了几里路,进了个大院子,杨万昌说这就是有名的杨家,他们几个在杨家当保镖。

郝玲玲:你说的杨家是不是北金三角大毒贩杨永强家?

西  昌:他当时算不上大,只有一个小工厂,主要是搞武装押送。

郝玲玲:这是什么时间?

西  昌:八四年,三月吧。

郝玲玲:他们请你和肖志利去干什么?

西  昌:他们听说过我,想请我们给他们当保镖,每月一百美金。

郝玲玲:当时你答应了吗?

西  昌:没有,我没答应。

郝玲玲:为什么没有答应?

西  昌:岁数大了,身体不好,再说家里又有爱人和孩子,当保镖是很危险的。

郝玲玲:后来呢?

西  昌:我没答应,杨家老大杨永强也没说什么,请我们吃了两顿饭。我们走的时候,他说人各有志,也不勉强,拿出两万块钱来,说想请我们帮他们在内地买些酒精乙醚什么的,开了个单子,反正都是造白面用的,报酬挺高。我正犹豫,那东西都是国家专控的,市面上不大好卖,肖志利说他有办法,当时我们也缺钱,就答应了。

郝玲玲:你不知道这么做犯法吗?

西  昌:知道。

郝玲玲:那为什么还要干?你们后来在那儿买到这些专控物资的?

西  昌:成都。

郝玲玲:通过谁?

西  昌:都是一些过去的知青朋友。

郝玲玲:他们的姓名,住址?

西  尝:他们就是帮了点小忙,不知道我们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郝玲玲:随着你的组织一天天扩大,直到后来从事毒品交易,这些所  忙的朋友有一部分就成了你的同伙,对不对?

西  昌:如果当时肖志利不来找我,如果当时我们俩再咬咬牙坚持一下,如果中草药卖了个好价钱,唉。

郝玲玲:你什么时间开始走私毒品的?

西  昌:八六年吧?

郝玲玲:是什么原因使你开始走私毒品?

西  昌:人到了江湖上,干起黑道上的生意,有很多事是由不得自己的。

  东:其实你走私毒品是成都86.12血案以后开始的,对不对?

西  昌:对。

郝玲玲:讲一下86.12血案的过程。

西  昌:做了一年多化学原料的生意,和成都的知青朋友联系的多了,也熟了。那时候火车站边上有个自由市场,有些知青朋友在那儿摆个小摊,做点小生意。那时候个体户还挣不了什么大钱,也就是养家糊口,大伙岁数都不小了,又不会干别的,就指这个吃饭。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一群当地流氓,还有劳改犯释放犯什么的,领头的叫什么成都王,挨家挨户收什么保护费,不给就打人,咂摊子。按理说成都的知青在兵团也都是有名的亡命徒,可都岁数大了,家里又有老又有小的,让这群流氓祸害的够呛。老知青让刀子捅了好几个,肖志利他大哥的那只眼就是那时候打瞎的。

郝玲玲:他们为什么不报案?

西  昌:他们报过不止一次,你们是干公安的,你们应该清楚,凡是成了气候的流氓团伙,谁能没有背景的?

郝玲玲:你怎么能这么说?

西  昌:这是事实!

  东:你当时是怎么干的?

西  昌:我让他们沉住气,我和肖志利回了一趟云南,买了两支手枪,雇了四个枪手,其实也是知青,除了来回的路费,人家没要什么钱。

  东:不对,当地一些个体户不是集了五万块给了你和你的同伙吗?都有谁参加了这次血案?

西  昌:就我和肖志利。

郝玲玲:你们是怎么实施这次血案的?

西  昌:我们给他们下了个套子,全骗到郊区,就是制片厂那边。流氓们来了二十几个人,带着十几支火药枪,短剑什么的,成都王以为就这样天下无敌了,到了地方,两只冲锋枪一响,全草鸡了,乖乖的扔下东西趴地上了。

郝玲玲:你想过没有,当时要是他们反抗呢?

西  昌:你说呢?

郝玲玲:后来呢?

西  昌:按照名单,我把成都王和他们两个帮凶当着这群人的面打死了。

郝玲玲:谁开的枪?

西  昌:我。

郝玲玲:三个人全是你打死的吗?

西  昌;是我。

郝玲玲:用的是什么武器?

西  昌:点38左轮手枪,柯尔特牌。

郝玲玲:开了几枪?

西  昌:三个人,开了四枪,让那个成都王多受了点罪。

郝玲玲:后来呢?

西  昌:割了四个人的脚筋,剩下的打了一顿,放了。

郝玲玲: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这样做的权利?你是个比他们还要凶恶的罪犯?

西  昌:我没有这么想,就想让穷哥们过上几天安份日子。

郝玲玲:你以为杀几个人就管用了?

西  昌:那一带现在还是社会治安模范点呢。

郝玲玲:你怎么还是这样顽固不化?

  东:肖志利,胡小虎,杨万昌,张爱民,对吧?然后你就带着这几个亡命徒,开始贩毒勾当,对不对?有血债了,就更无所顾忌了。这几个人在之后几年成了你贩毒集团的主犯。是这几个人吧?

西  昌:对

  东:还有一个人,对不对?

西  昌:我不记得了。

  东: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是这种态度?成都86.12血案是孔明一手策划的,就是在那一次的血泊中,你和孔明开始了长达六年的合作,对不对?

西   昌:就象是有一只命运之手,一步步把我们推上了这条路。实际上,在贩毒品的行当里,多数是人类的渣滓,坏人里最坏,最贪心的。实事上,等你上了路,就再也退不回来了,往前走,迟早会死在政府的枪口下,往后走,马上会死在同伙的手里,即没有进路,也没有退路。我清楚,造了这么多孽,我还想好死吗?90年的时候,成都的老知青们搞了一个二十周年回顾展,我也去了。全是那和时代的东西,那个时代的照片,那个时代的歌,只有我们这些人变了,看上去大多数人过的并不好,展览馆里,所有的老知青都流泪了,最后的牌子上写着 “青春无悔”在场的年青人们笑了,说口号喊的太激昂了,他们哪儿知道,这激昂的口号下面藏着何等的无奈,无悔,无悔,实事上是没有办法后悔呵。你也是知青,你理解。

  东:我理解。

西  昌:执行我死行的那一天,你来送我,成吗?

  东:行,我一定来。

西  昌:也许,咱们还能在一块喝顿酒,不是有断头饭吗?弄一瓶二锅头。

  东:二锅头,说定了。

西  昌:我想,我的事,还是别告诉何小娜她们,别让我儿子知道,我是个什么人。

  东:行,我答应你。

西  昌:1975年,在云南的建设兵团的勐岗农场,曾经发生过一起轰动全省的大事。当时地方老百姓和知青关系不好。勐岗县城的车站,旅店的人也老跟知青过不去,还有些当地的流氓和知青打架,调戏过路的女知青,当地政府也不管。听说零散的知青就不敢进县城。有一天傍晚,几声口哨声后,上千名的知青突然出现,手里拿着召刀和棍子,冲进县城,打伤二十多人,捣毁十几家店铺,等县里的公安和民兵反应过来知青们已经像一阵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行动没错打一个人。后来一位军区领导看完现场说,这场袭击的组织者是个军事天才。这个人就是孔明。

郝玲玲:他叫什么名字?

西  昌:刘宝霖,他是成都南方大学化学系的副教授。

  东:他在外面活动的时候用假身份吗?

西  昌:他不用,谁会怀疑一个大学教授。

郝玲玲:一个大学教授,他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西  昌:大概是学校给他的按排课太少了吧。

  东:他在贩毒组织起什么作用?

西  昌: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所有的大行动都是他策划的,他从来不亲自出头露面。

  东:化学系副教授,刘宝霖,等等,他亲自出马过一回,1989年,你带着一个神密人物到杨永强的毒品加工厂去做技术指导。之后杨永强工厂的毒品不但产量增加了一倍,质量也有所提高,这又是孔明的杰作吧?

西  昌:他很聪明,发明过很多小东西,很管用。 

郝玲玲: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西  昌:他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需要钱。

  东:仅仅是为了钱吗?

西  昌:你问他自己吧,我也不太明白,我们这些人干这种事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都怕的要命,只有他,好象打心眼儿里喜欢干这种事,他天生不是个安份人。

  东:广东贩毒集团的幕后人是谁?

西  昌:陈顺荣,大陆北方贸易商行的老板。

  东:他是香港大圈仔黑帮里的人吗?

西  昌:他不是,阿荣和大圈仔里负责毒品的老大原先是一个组织的。

郝玲玲:什么组织?

西  昌:红卫兵组织吧,反正都是那个时代的人,唉,那个时代,那个时代。(很不舒服的样子)请给我两颗药。

郝玲玲:速效救心丹吗?

西  昌:对。

  东:你看上去很不舒服,要我找医生来吗?

西  昌:不,不用,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停顿)我看起来很强壮,对吗?其实骨子里头,早垮了。从走上这条路起,就怕的要命,老作恶梦,心脏就是这时候开始不好的。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的心在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其实,一个人有心脏是很累的,没有就好了。

  东:我看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叫医生来给你打一针。

  『武装民警上,扶西昌站起来,西昌走出去回头

西  昌:(回头,笑)你放心!(欲走回头)知道吗,我心里一直想做一个好人,一个好人,一个很好的人。(下)

  『西昌下,停顿

郝玲玲:老师,我看你脸色也不好看,吃几片药吧。

  东:好,谢谢,小陈,你都记下来吗?

  陈:记下来了,韩处长,我感觉这简直是一篇文学作品。你说,我们该怎么认识陈国庆这种人?

  东:你在大学学什么的?(冷冷的)

  陈:我是学中文的。

  东:噢,我告诉你,你现在是一名人民警察,作为一名警察,你对陈国庆只有一种认定,他是一个最大恶极的贩毒集团头子,他将受到审判,记住了吗?

  陈:记住了。

  东:好,就到这里吧。(下)

  陈:冲我发什么脾气?

郝玲玲:因为你还有未来,知道吗?(下)

  陈:哼。

  『灯光切,警笛声,枪声,捉捕罪犯声

『画外音:“新华社1992223日报道,由公安部统一部署指挥的9112特大跨国贩卖毒品案,已于近日胜利结束。222日,公安部为此特发祝捷电,电文说:由公安部统一指挥,四川,云南,甘肃,广东四省联合侦察的”9112“特大贩毒案,经全体参战干警历时四个多月的艰苦侦办,昼夜奋战,密切合作,已获全胜。此案共捕获境外缅甸和香港毒贩18名,境内毒贩153名,缴获海洛因417.5公斤,美钞4万元,黄金1600克,氰化钾750克,手枪13支,子弹1147发,汽车八辆,摩托车四辆,拖拉机两辆、、、、、、公安部官员对记者说,这是一个四省通力合作,联合侦崐办的成功范列,显示了,中国刑警的缉毒水平,和中国政府的禁毒决心、、、、、

 『声音渐低,音乐起

                         --全剧终

                          1998年6月29初稿

                          1998年7月28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