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点:华元家中
〔华元与荡虺正喝的半醉,一童儿侍酒
华 元:来,荡虺司马,喝!让我想想看,以什么名义干了这一杯。
荡 虺:华,华元右师,我可真想不出以什么名义干杯了,整整一个下午,我们把所有的祝酒辞都说完了,真,真的。
华 元:那不可能!祝酒辞就像一个人的麻烦一样,没个完,只要你活着,你就有麻烦,对不对?
荡 虺:对,麻烦很多,但祝酒辞却真的没有了。你想想看,为你那辆漂亮的马车,我们干了五杯,而为了我家的看门狗,却干了六杯。
华 元:真的有那么多吗?那么好,我们再为你英雄的父亲干一杯。
荡 虺:呵,不敢当。(喝)他老人家己经战死十年了,我不知道整整一个下午我们如此频繁地为他祝酒会不会打扰了他的英灵,如果他老人家还活着,看见我这样没完没了地喝酒,一定会用鞭子抽我的。
华 元:满上,满上,这一杯,为你父亲的鞭子干,打了这么多年,终于把你打成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宋国有名的大将,全军的统帅!
荡 虺:这话好像不大中听,右师在嘲笑我吗?
华 元:不,这可不是嘲笑,那些有眼色,懂得进退,做下大事的好汉子们谁不是在父亲的鞭打和斥责中长大?那些因溺爱而没有打孩子的人们,到头来却不得不遗憾地看见自己百般呵护的儿子却在遭受着别人的殴打和呵斥。
荡 虺:你这话倒有几分道理,那么,天色不早,这就是最后一杯了。
华 元: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荡 虺:太阳落下来了,牛羊己归栏,现在正是那些乡巴老们所说的黄昏时分了。
华 元:那么这正是一天最美好时刻的开始,让我们点起灯烛,用厚厚的帷帐把黑暗隔在外面,让我们在静静的夜风吹拂下,尽情地品尝新熟的麦酒,赞美生活吧,我的将军。
荡 虺:不,不行,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华 元:那,我也不再留你了。
荡 虺:多谢右师的美酒。我,我记得今天来拜访右师是有一件事的,呵,对了,右师。
华 元:看,我就知道你没有喝好,来,再给司马大夫把酒满上!
荡 虺:不,我,真的己经喝好了。
华 元:可,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而来,当然没喝好。
荡 虺:可我进你门时,你说只有喝好了酒,才能和你谈正事。
华 元:可是经验告诉我,那些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的人才算真正喝好了酒。
荡 虺:可我喝好了,也没忘了正事。
华 元:那就是还没喝好,来,干了这杯!
荡 虺:那么,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怎么能问正事呢?
华 元:那就不要问了,日子像春天的树叶,还多着呢。
荡 虺:不,不行,这事关系着宋国的前途和命运,一定要问!右,右师,我受宋国贵族大夫们的委托,以年青
华 元:这么说你一定要问?
荡 虺:一定要问!
华 元:(拍手叫人)给我们端些醒酒汤和吃的东西来。既然你是这样郑重其事,那么好吧。
荡 虺:不光是那些贵族大夫,还有那些下级官吏们,大家肚子里都产生这样的疑问,右师,自从你执掌起宋国的国政以来,整整六年的时间过去了,大家都没听见过你对宋国未来的想法,你也不曾听取过那些贵族大夫们雄心勃勃的计划,以至为宋国的未来指出一条光明大道,让官吏和百姓们都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而希望究竟在哪里。六年之间你也不曾调整过国家的官吏,你让那些尸位素餐者,平庸无能者身居高位而无所事事。一些职位一直在空缺,而那些有才华有雄心大志的人却在一边空自叹息,看着岁月在一天天流逝,你让人在家里备下大量的美酒,那些到府上请示公事,提出计划的官吏们一进门就被你灌的大醉,回到家清醒时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等到下一次却又是这个结果。右师,你曾用你惊人的才华和能力挽救了宋国,百姓们崇拜你,贵族们敬重你,而你却用这样古怪的方式统治着宋国,这怎能不令那些有见识的人们忧心忡忡。
华 元:我的将军,你看上去有些过于激动了,坐,请坐。其实,就在十多年前,我们宋国还是一个强大的国家。我们的先
荡 虺:正是这个眼高手低的
华 元:十年前的泓水之战,我记得你是参加了的。
荡 虺:那可真是一场可怕的梦!那一次我们集中了宋国所有的好男儿,六百乘兵车,十几万将士,太阳初升的时候,在泓水边排好了阵式,准备与楚军决战。不久,楚军开始渡河了,当他的兵马渡了一半的时候,你父亲,那个尊敬的华秀老将军建议
华 元:唉,两次大好的战机就这样白白的错过了,其实我们的先
荡 虺:等楚军精神饱满地列好了阵式,我们的士兵己经在六月的娇阳下站了两个时辰,勇气和斗志都化做了汗水和沮丧,这时楚军向我们发起了进攻,那一仗,血流成河,十万宋国男儿
的鲜血染红了泓水,你英勇的父亲为了保护
华 元:那一仗,把宋国的男人们都杀完了,国家也到了灭亡的边缘。
只因为秦国和晋国强大的国君们干涉,我们宋国才逃得了被 楚国入侵的恶运。
荡 虺:在第二年的大会上,我们被迫向楚国交纳了大批的贡品,我们的
华 元:可我们却不敢有一点愤恕的表示,因为当时我们的国家,如同身患绝症的病人,瘫倒在床上任人宰割。
荡 虺:我宁愿死了也不愿再受这样的侮辱!右师为什么要提起这些可怕的往事?
华 元:这正是我要为你解释的。明白事理的人不许下自己做不到的诺言,有见识的人不做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我们宋国经过那次可怕的战乱,就像一个卧床的病人,所需要的是静静地休养,尽可能多的吃饭和服药,尽量地不要强迫他活动。在这个时候,正当的劳动成了苦役,正常的索取成了暴虐,而当政者的雄心大志则是一剂要他送命的毒药。我们应当让百姓们休养生息,这样,再过十年,我们就又可以见到一个强大的在宋国。这就是我的想法。
荡 虺:呵,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右师深谋远虑,这真是宋国的福气。右师,我这就告辞了。
华 元:将军慢走。
〔荡虺下,华元缓缓的思索着往回走,远处传来喧杂声。
华 元:发生了什么事情?
仆 人:右师,乐婴齐将军来了。
乐婴齐:右师,右师?我们抓住了宋国的公敌,你杀父的仇人!
华 元:你冷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乐婴齐:傍晚的时候,末将巡行到南门一带,抓到一伙楚国去齐国的使者,为首的那个人就是楚将申无畏,你杀父的仇人!
华 元:楚国的使者?乐婴齐,你怎么敢擅自扣押和平的使者?
乐婴齐:末将不敢,可他们这些人没有向我国借路文书?
华 元:什么,你能肯定那申无畏没有借路的文书吗?
乐婴齐:是的,这是申无畏亲口对末将讲的。千年以来,根据礼法,没有借路文书的使者,将以冒犯
华 元:都有谁知道这件事?
乐婴齐:己经派人报告
华 元:嗯,申无畏现在在什么地方?
乐婴齐:就绑在府门口。
华 元:带他进来。
乐婴齐:是,带上来!
〔士兵押申无畏上
华 元:呵,申将军,幸会幸会,咦,乐婴齐,你怎么敢绑申将军?松绑,松绑?
乐婴齐:右师?是。(示意士兵退下)
华 元:多年不见,申将军还是这样硬朗,可喜可喜,怎么,还在生气吗?手下人无礼,华元替他们赔罪了,来,给申老将军看座,倒酒!申将军,请。
申无畏:哼,一进睢阳,满城酒香,你们宋国人果然都是酒鬼。
乐婴齐:你 ----
华 元:新麦方熟,喝上几杯又何妨,让我们为什么干杯呢?这样,为了申将军家人的健康,干!
申无畏:多谢。
华 元:申将军千里迢迢,来宋国,有何贵干哪?
申无畏:老夫奉楚王之命,出使齐国。
华 元:呵,想不到申老将军不但会打仗,还能做为使者办外交,文武全才,佩服,佩服,请。
申无畏:哼。
华 元:听说申将军经过我们宋国,却没有借路文书,是吗?
申无畏:正是。
华 元:想必是出来匆忙,忘记了。
申无畏:这个 ---- 不,我们楚国认为,我们伟大的楚国人经过你们这些小国,不必问你们借路!
乐婴齐:申无畏,你太放肆了?
华 元:乐婴齐,不要插嘴。呵,原来是这样。
申无畏:华元,你装模做样,有胆子就痛痛快快杀了我!
华 元:这么说,申将军是真的不怕死喽?
申无畏:你知道当年我是怎样杀了你父亲吗?我在战场上追赶你们的
乐婴齐:申无畏,此时宋国也有砍你脑袋的利剑!
申无畏:哈哈哈,来呀,杀我呀,你们这些胆小的懦夫!
华 元:乐婴齐,你先下去。
乐婴齐:右师,这,是。(下)
申无畏:哈哈哈,痛快,痛快!
华 元:申无畏,够了!我一贯欣赏你们楚国人厚颜无耻和胆大妄为,你也一如既往地表现了楚国人的无知和狂妄。而且感情相当的冲动。但我看的出,你内心深处的恐惧。看,你的手在颤抖,这暴露了你内心的不安。申无畏,你能不能坦率地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我会做出一个对我们大家都有利的选择。
〔远处传来召集大臣们进宫的钟鼓声
侍 从:右师,
华 元:知道了,申无畏,我在等着你说话!
申无畏: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华 元:你明白,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像一只用过的烂草鞋一样,被你所谓伟大的楚王轻轻地抛弃?将你这为楚国卖了四十年命的老将置于这必死的境地?你这没脑子的老东西,告诉我,是你的楚王要借你的死发动一场对宋国可耻的战争对吗?
申无畏:我别无选择。
华 元:那不一定,我们也可以忘掉这一切,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明天一早,我派上一队武装的士兵送你动身,这样,再有四天的时间,你就可以愉快地踏上齐国的土地去完成你的使命。也许,你己经厌倦了你的外交使命,想过一过悠静的田园生活。我可以给你金子,很多的金子,足够你在任何一个国家过一个安乐的晚年,生命是很宝贵的呀,申将军。
申无畏:不,这不行,绝对不行!
〔侍从急上
侍 从:右师,
华 元:好,申将军,不必急,你今天就住在这里,再好好想一想,我们回头再谈。
〔华元下,申无畏茫然地四下望看。
申无畏:不,这不行,我必须死,必须死,必须死。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