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5)

 

 

 

二

 

时  间：公元前120年秋天

地  点：蓝田山李广家

[秋日的蓝田山，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因为这里靠近长安，所以山上有不少退休的达官贵人们的住宅，自然还有一些未退休的显贵们的休夏别墅

[幕启时，观众可见花丛，树木及三间茅草房，这是李广府内套的一个小院落，他的前部将杜仲清就住在这是，是所谓的“食客”，这种情况在汉朝很普遍。两个院子由一个月亮门进出，隐隐可见李家一角

[麻哒跑上

麻  哒：杜先生，杜先生在屋里吗？

[杜仲清一身读书人打扮，手执一卷竹简自屋里来

杜仲清：在，在。麻哒，你不是陪将军去成纪老家上坟去了吗？

麻  哒：我昨天就回来了。先生，夫人请你过去，有句要紧话说。（笑）

杜仲清：夫人请我过去，什么事情？

麻  哒：（坏笑）好事，大好事。

杜仲清：什么好事？看你小子一脸的不正经。

麻  哒：听说呀，这次夫人要亲自出马，给你说媳妇呢。

杜仲清：去，没大没小尽胡说！

麻  哒：不是胡说，真的，快点过去吧。

杜仲清：咦，对了，你回来了，老将军呢？你们去成纪上坟一路上老将军可好？

麻  哒：嗨，别提了。到了成纪，老将军的祖坟自然好好的在那里。就是夫人重金在长安请来的风水先生多事！他在那里，端着一个圆盘子，口里念念有词，装神弄鬼的转了大半天，就给老将军说，李家祖坟的位置不对，还说老将军之所以没有封候，就是因为祖坟的风水不好。

杜仲清：这个家伙，老将军怎么说？

麻  哒：老将军没说什么，可我见他握马鞭的手抖了几抖，我猜他心里多半想抽那个油嘴光棍几鞭子。后来那个人又说，除非老将军出重金请他把风水重新看过，迁了新坟，否则老将军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杜仲清：真是该死，说这样的混账话！

麻  哒：这下可把老将军气坏了，他说，自己为将四十多年，年近七十的人怎么死又有什么关系？然后他昂着头，嘴上的胡子指着天，像是在和自己的命运吵架一样说，如果真的有神灵和命运，就让他来好了，他压根不用正眼瞧他们。他宁愿李家一代代都不得好死，也不愿在祖坟上动一根草！他发下这可怕的誓言以后就挥动着鞭子把那个风水先生和他的随人们赶跑了。

杜仲清：好，真痛快！

麻  哒：杜先生，你说将军这样做会不会冒犯了神灵，让上天降下灾祸来？

杜仲清：胡说，如果真有一个公正的神灵的话怎么会让这世间的那么多坏人活的那么久而好人不长寿？为什么让坏人处处得势而好人却总要倒霉？为人在世，存天理尽人事就够了。对了，那后来老将军又去了哪里？

麻  哒：我们原本是一起回来了，快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门上挂着红灯笼，听人说是三公子随骠骑将军霍去病在河西与匈奴作战打了大胜仗，如今已经被皇上封了关内候了。老将军听了这消息半没做声，未了就吩咐我们先回来报信，自己带了两伴当进山打猎去了。杜先生，听人说老将军是因为三公子封了候而自己没封上生气，是这样吗？

杜仲清：你说呢？

麻  哒：我看不像，老将军不讲究吃不讲究穿，每个月俸禄下来一大半分给了别人，连家产都不肯置要那个什么候有什么好处。

杜仲清：嗯，你小子有灵气。

[丫环兰儿在内喊上

兰  儿：麻哒，麻哒！

麻  哒：在这里，兰姐，什么事？

兰  儿：我说你这个麻哒可真是个麻哒，夫人在堂上巴巴的等你请杜先生进去，你却在这里闲谝！

杜仲清：不怪他不怪他，我们正要进去。

兰  儿：杜先生，夫人来了。

[李夫人上，六十岁左右，一身布衣，很是俭朴，但举止之间，自有一番贵夫

人气概

杜仲清：夫人（行礼）。

李夫人：仲清，我来看你。

杜仲清：不敢，夫人有事吩咐，叫仲清过去就是了，怎敢劳夫人大驾。看，这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李夫人：不要紧，我倒爱你这院里的花草，就在这里坐一坐吧。

杜仲清：这，这太……

李夫人，坐，仲清，你也坐。住在我们这里，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吧？

杜仲清：非常好，蒙承李将军和夫人的好意，收留仲清住在这里，平日里读读书，种些花草，日子过的倒也安闲自在。

李夫人：不知平时下人们料理的饭菜是否可口？你要想吃什么，尽管给我说，他们做不来，我会做。

杜仲清：夫人说那里话来，仲清追随将军在大漠上打了多年的仗，在军中吃生肉喝马尿也是常事，如今的日子过的如神仙一般，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

李夫人：嗳，走哪座山上唱什么歌嘛。你到底还是个读书人。仲清，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杜仲清：夫人有事请吩咐，商量什么。

[麻哒与丫环做鬼脸，相视而笑

李夫人：你们两个鬼头鬼脸笑什么？站后面去！（自己也禁不住面带笑容）是这样的，我觉得先生住在这里，虽然饮食起居有下人们照看，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何况你也渐渐老了，身边还是要有个服侍才好。

杜仲清：夫人我……

李夫人：你让我说完。前一向我托人打听下蓝田城里一户人家，有个女儿，嫁出三年，男人出去当兵死在外面。因为也没有生养，就又回到娘家。年纪二十出头，长得不算美貌倒也周正，家里有个百十亩田，虽说是小门小户却也有家教，我和老将军商量想把这门亲事经你说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杜仲清：这，这，多谢夫人美意。只是仲清在军中厮杀多年，身无长物，这娶亲之事怕……

李夫人：这你不必担心，所有用度我都为你备下了，只要你说声愿意，余下的事一概不必操心。

杜仲清：（行礼）多谢夫人费心，只是仲清眼下，实无此想法，这娶亲之事，不敢从命。

李夫人：怎么，你，莫非你嫌对方门户太小吗？还是——

杜仲清：不敢，仲清本身一无所有，怎敢挑三拣四。

李夫人：（不悦）那是什么缘故？

兰  儿：是呵，杜先生，那女人挺好的。

李夫人：你多嘴！

杜仲清：（很艰难的）夫人的好意，仲清虽万死也不能报答，只是，只是，夫人，仲清的来历，夫人是知道的，十五年前，仲清是右北平郡的一个儒生。家中虽然没什么产业，但有妻子和一双儿女，生活自在安乐，原以为一生一世就这样过下去了。不料一夜之间，匈奴虎狼之众不期而至，烧杀抢掠完之后，将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尽数赶往塞外，分给各家为奴。混乱中我与妻子儿女失散，被分到一户匈奴人家为奴，吃的是猪狗食，住的是牛羊圈，受尽了非人之苦。所幸的是半年之后我遇到了老将军被解救出来。自此以后，我一个儒生，在这样一个不拿刀就不能讲话的乱世，做了一个军人。十五年了，十五年呵，虽然我多方打听，终没有我那苦命的妻子和一双儿女的下落，这十五年来，我没有一夜睡得安稳，总在想我那苦命的妻儿如今在什么地方，在受什么罪。我那儿子如果还活在人世的话怕也有麻哒这么大了，我总想他们如今怎样，吃得饱不饱，主人家待他们好不好，想到他们在过猪狗一般的生活，我便心如刀割，寝食难安。夫人，你说，这样沉重的包袱背在背上，我怎么会有停妻再娶之心？

麻  哒：（哭跪倒）先生，先生，都是我们匈奴人不好。

杜仲清：胡说，快起来，干你什么事？你自小为奴，无父无母，说不定也是哪个汉人的后代呢。

李夫人：唉，仲清，真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心里一直这么苦，好，这事算我没说。

杜仲清：有劳夫人费心。

兰  儿：老爷，老爷回来了！

[李广带弓箭，身上血迹斑斑被一伴当扶上

兰  儿：呵呀血，好多的血！

麻  哒：你喊什么，走开！（扶李广坐下）

李  广；仲清，夫人也在这里。

李夫人：这，这是怎么了？

李  广：没事，我在山中打猎，不小心让老虎拍了一爪子。

杜仲清：我来看看，伤得不轻呀。

伴  当：连皮带肉掉下这么大一块，我亲眼见的。

李  广：胡说，抓破点皮而已，仲清，你来帮我治吧。夫人，没事，你先进去吧。

李夫人：我不怕，嫁到你家四十多年，什么样的伤我没见过。

杜仲清：有些发烧了，夫人，请你让人把我上次配的草药煎上。

李夫人：好，我就去，不碍事吧？

杜仲清：没啥大事，皮肉伤。

李夫人：呵，这就好，唉，这老头子（下）

杜仲清：（待夫人与丫环走开打开伤口）这么大的口子，这虎一定不小吧？

李  广：八百斤。（麻哒跑上）

麻  哒：好大一只虎，一箭正中喉咙，真是神箭！

杜仲清：将军，这伤口血黑了，怕有毒，要烙一下。

李  广；你就放手治吧。

杜仲清：麻哒，你拿了这把刀去灶下烧红了快拿来。

麻  哒：是。（跑下）

杜仲清：将军，是冷不防和老虎打了照面吗？

李  广：哪里，百十步外我就见着过畜牲了。

杜仲清：这么远，你的大黄弓劲力那么大，怎么会被它伤到？

李  广：草高，这畜牲又一蹿一蹿的，我怕射歪了伤了虎皮，就等它跑到十来步远时才射，不料这畜牲中个箭后还有余劲，直扑了过来一爪子拍下来才死了，唉，早个二十年料这畜牲也扑不着我。

杜仲清：将军神射，天下第一，何必一定要一箭穿喉呢。为个畜牲冒险。

李  广：不能一箭穿喉，我宁愿不射。

麻  哒：刀来了。

杜仲清：好，将军，把这块布咬上，怕很疼呢。

李  广：你来吧，疼一点，疼一点好!

[烧红的刀片压在创口上，一片青烟，麻哒吓得尖叫起来

麻  哒：呵！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