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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毒英雄(7)

发布时间:2012年05月16日 | 浏览次数: | 返回上一页

 

 

 

 

 

1(内景、日)

傍晚、成都开往昆明的火车上。

在餐车吃完饭的陈国庆和岩汉往自己的车厢走、正穿过一节硬坐车厢。孔卫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捧着一盒盒饭正大口地吃着、吃像非常难看。

陈国庆不经意地走过、突然觉得眼熟,停下脚步回望。

 

2(内景、日)

迎面一辆火车呼啸而过。

 

3(内景、日)

    成都开往昆明的硬坐车厢里。

陈国庆往回走了几步、试探地叫道:“嘿、孔卫东!”

孔卫东嘴上沾着饭粒、抬起头来看了一会,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陈司令!哈哈、真的是你吗?陈司令!”

陈国庆拉住他:“别激动、小心饭撒了。”

孔卫东兴奋地手舞足蹈:“不吃了、不吃了。你等一下、我去把饭盒扔了。”

 

4(内景、日)

孔卫东扔了饭盒回来、看着自己的座位为难地:“看、我这儿连个空座位都没有,陈司令你……”

陈国庆拦住他:“卫东、第一不许再叫我陈司令,第二、你的东西在哪儿?”

孔卫东:“我、我就这一个包。”

陈国庆:“好、背上,上我那儿去坐,咱们好好聊聊。”

 

5(内景、夜)

成都开往昆明的软席9号包厢。

韩东饭后站在地上伸腰,陈国庆领着孔卫东走了进来:“老韩、吃过了?”

韩东:“吃过了,你们也吃了?”

陈国庆:“呵、碰上一个老战友,领来聊聊。”给两人介绍:“孔卫东,老韩、云南的。”两人点头互相客气:“你好、你好。”

陈国庆拍拍铺位:“卫东、来,坐、坐。”亲手给他倒了杯水。孔卫东好奇地四下看看:“呵、原来软席车厢是这个样子呵,我还是第一次来。”

韩东一听他这么说、对他好感大增:“嘿、我也是头一回坐。”

陈国庆道:“卫东、咱们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孔卫东:“二十四、五年了吧,我看、七八年以后,我们就再没见过了。对吧?”

陈国庆:“你这是……”

 

6(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里、陈国庆和孔卫东在叙旧。

韩东一直在一旁审视着孔卫东、突然一拍茶几:“对了、我见过你,你是孔教授、对不对?”

孔卫东打量着韩东:“对、你是……”

韩东:“嘿、你忘了?两年前你在南山附近穿越国境线,让我们缉毒警察给抓住了,我还问过你呢,想起来了吧?”

孔卫东一拍脑门:“呵、对、对,你是韩、对,缅宁市的禁毒局局长,对吧?”

韩东:“对、对,孔教授、我们又见面了。”

孔卫东:“是呵、是呵,上次多亏你说话,要不然、光五千块钱罚款就要了我的命了。”

陈国庆笑道:“原来是韩局长呵,失敬、失敬。”

韩东道:“嘿、不值一提。”

陈国庆转身对孔卫东道:“卫东、快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孔卫东扶扶眼镜:“嗨、一言难尽,七八年你们走了以后,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又熬了两年、大家实在熬不下去了,我们十几个人集体给邓小平写了封信、请求回国,本来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还真批了。所以我们这群人就通过正规渠道回了国。我回去以后、正赶上高考,没事干就去考了,没想到就考上了。上了西南农学院,毕业后就留校教书。嘿、二十多年,一说也就这么简单。”

陈国庆:“那现在是教授了?”

孔卫东:“惭愧、惭愧,误人子弟而已。”

陈国庆大笑:“得了吧你,唉、都教授了,看你这副打扮、还有那个吃像, 跟当年都一模一样。知道吗?我路过你座位,人没认出来、吃像认出来了。”

孔卫东不好意思地笑了:“农学院的嘛、要下田的,袁隆平不也这样吗?”陈国庆和韩东相视一笑:“倒也是。”

陈国庆:“哎、还不对,你堂堂一个教授怎么能坐硬座呢?”韩东:“对呀。”

孔卫东:“嗨、我这次是自费出来的,心想能省一个是一个,反正都到昆明又不远。”

陈国庆:“还不远哪?咱们可都是年过五十的人了,车票给我、今晚这儿还有个空铺,就住这儿、咱们好好聊聊。”

孔卫东反问道:“你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我知道你陈司令一贯是穷大方。”

陈国庆:“真有钱,我趁一个酒店呢,拿来吧。”陈国庆接过车票喊岩汉:“岩汉,去、给孔叔叔补一张票!多大点事。”岩汉接过车票去了。

 

7(内景、夜)

孔卫东孩子气地把包往铺上一扔:“好、那我就住这儿了,这儿可真舒服呀。司令、说说你的经历吧。”

陈国庆苦笑了一下:“我、你知道,我七八年逃回来挺狼狈的,好在当时兵团正闹返城呢、也没人管,办了几天学习班、给发配到五师十一团去了。”

孔卫东脸色一变:“是拖木沟吗?”

陈国庆:“对、是拖木沟红旗化工厂。”

孔卫东:“呀、我听说那里的核辐射非常高,你怎么样、这几年身体没事吧?”

陈国庆:“我还好、在那儿呆的时间不长,可是、唉,那一年我结的婚。后来呢、就是大返城,唉、跟一场梦一样,回去了以后、我爸没了,家里就我妈一个,我老婆是你们四川的知青、我就流落到四川了。先是跟几个穷哥儿们摞地摊、后来慢慢好起来了,就这样。韩局长、听我们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劲吧?”

 

8(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内。

韩东很郑重地伸出手来:“首先、请别叫我韩局长,其次自我介绍一下:韩东、北京人,六八年响应号召来兵团七师四团,在怒江边上泡了八年。二位战友、幸会。”

陈国庆和孔卫东郑重地站起来握手:“幸会。”

孔卫东大叫:“今日之会、不可无酒。”

韩东道:“对、对,喝点儿,我去。”正说着岩汉拉门进来送车票、陈国庆一把拉住韩东对岩汉道:“岩汉、去,弄些啤酒、再搞一点吃的来。”

孔卫东:“白酒更壮英雄胆。”

陈国庆笑了:“好、再弄一瓶白酒来。”岩汉惊奇地扫了他们一番、点头离去。

韩东:“老陈、你这个小跟班很得力呀?”

陈国庆:“他是我的养子,卫东、他父母也是一团的,在勐腊、走时把他送人了,后来遇上了我。”

孔卫东点头:“呵,我们和我们的后代,都在承受一个时代的错误带来的后果,医治一个时代的创伤也需要两代人。”

 

9(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岩汉把东西买回来、正在忙活着。

岩汉把两铺间的杂物桶摆在正中、在上面放了一个皮箱,然后铺上一块白桌布,把几袋小吃打开放在上面,包厢一角放着一瓶白酒、十瓶啤酒。

岩汉打开啤酒给三个人都倒上。

 

10(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三杯啤酒被三个人举了起来,陈国庆:“我、陈国庆,1951101日出生,北京红卫中学学生,196812月报名参加云南建设兵团,1979年离开,11年。”

韩东:“我、韩东,19517月出生,北京十六中学生,196812月报名参加云南建设兵团,1978年离开,10年。”

孔卫东:“我、孔卫东,成都一中学生,196812月报名参加云南建设兵团,1982年离开,14年。”

陈国庆:“来、让我们为知青。”

韩东:“为我们的青春。”

孔卫东:“为我们的理想和信仰。”三人一起:“干杯!”

 

11(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

岩汉分头给他们把酒倒上、然后坐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几个好像吃了兴奋剂的中年人。

 

12(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

陈国庆:“老韩、原来你是北京十六中的呀?”

韩东:“对呀,初中毕业。”

陈国庆:“你们十六中打架不行。”

韩东:“你们红卫的也不灵呀,要说打架厉害得说是戏校的那群王八蛋。”

陈国庆点点头:“对、我也和他们打过架,他们一人手里一条绷带,打着打着不知怎么一摔你就出去了。”

韩东:“你们家在哪儿?”

陈国庆:“东城、铁锁胡同。”

韩东:“呵、我知道,你家哥几个?”陈国庆:“就我一个。“韩东:”哟、独子呀,怎么也下乡啦?”

陈国庆:“六八年我爸给揪出来了,我呆在家里正闹的慌呢,兵团到我们学校去招人,说是发军装,一手拿枪、一手拿锄头,叫亦兵亦农。我们同学全疯了,我还担心政审通不过呢,我就写血书、连写两封,批下来那天我们全家都高兴坏了,我们老爷子还喝了两盅呢。谁知道,唉、等我回来,他老人家还是死了。”

韩东:“那时侯谁不争呀,文革刚开始、我正上初中,爹妈是响当当的工人阶级、咱不造反谁造反?斗了几回老师、就跟着哥哥姐姐去串联,三个人装着不到三十块钱铁游了大半个中国。回来正闲着没事、复课闹革命,心都野了、谁学呀?这不、十二月二十二号老人家巨手一挥‘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我爸当时在工宣队正红着呢,他老人家也不含糊,不出一个礼拜,我哥上了内蒙古、我姐去了陕北、我就扎到了怒江边上来了。来、喝!”

孔卫东:“你怎么没回城?”

韩东:“我当时表现积极、给推荐上了大学,回来当干部了。这不、后来又改行当了警察,一干二十多年,爹妈死都没回去、真是。”说着眼圈红了。

孔卫东:“喝酒!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狗崽子黑五类,我爸五七年就给弄成右派了,老头儿也怪可怜的。我爸是苏联留学生,我爷爷是国民党的一个什么官、临解放跑台湾去了,要带我爸走我爸不去、说要跟着共产党走。解放了让给送出去留学、回来没几年给打成右派,一有运动我们家准有事。其实我爸是特别好的一个人,对党那个爱呀、真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挺有头脑一个人、广播一响就晕了,党说啥他信啥,总是怕自己没有改造好,总是怕自己跟不上党的脚步,要是战争年代他也能成黄继光、董存瑞!堵枪眼、炸碉堡没问题,只要党说话。按理说那一代知识分子呀、真好,哪儿找去?能吃苦、能干活,现在、哼!我报名上兵团、全家人谁都想批不下来,没想到、批了!我爸我妈给激动坏了,反复说党伟大。走的那天、我爸把我家最好的一套毛泽东选集给我了,对我说‘从今天起、你就是党的人了,党不嫌弃你,你可不能给党、给爹妈丢脸。’”孔卫东眼泪下来了、仍然笑着:“你们看、那个时候,给自己儿子说话都把党放在前面。”

韩东:“都那样!来、为咱们的父母干一杯!老人家们、可都没过几天好日子。我们七师非常苦,你们在版纳怎么样?”

孔卫东:“苦不堪言!没吃没喝、没穿没用,真穷呵、穷的连尊严都没有了。刚一去是打土坯、造房子,后来放火烧荒、没日没夜地干,平整好土地、种上橡胶,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人累的就想睡觉、怎么也谁不够。就这样、大片的土地开出来了,绿油油的橡胶苗长出来了、还挺高兴,可雨季一到、暴雨泥石流一滚下来全垮了!第二年背石头筑坝、再接着种!粮食不多、有时候一天只能吃二两,也没什么菜、就是盐水煮青苔。刚去的时候还讲究,到后来,什么蛇、蝎子、田鼠,只要是肉、全吃!一年全连死了三个,司令你还记得那个女的不?挺瘦的,开荒的时候碰上马蜂窝、活活给蛰死了!”陈国庆点点头。

韩东:“你为什么管老陈叫陈司令,他是不是知青头儿?”岩汉在一旁也兴趣大增。

孔卫东:“知青头儿当然,那时侯、我们周围几个连的人都服他,他比营长有威信,不过司令嘛、他还真当过司令,带着一支队伍打过好几年仗呢!”

韩东瞪大眼睛:“真的?我不信、在哪儿?”

陈国庆:“在缅甸,我是缅共东北军独立团司令,手下一千多号人呢,光我解放的解放区就有一百多平方公里呢。”

韩东恍然大悟:“呵、对了,那时侯跑那边参加缅共的知青还不少呢。”

孔卫东:“他在我们那儿也干过一件轰动全云南的大事呢。”

韩东:“什么事?”

孔卫东:“当时勐岗县的老百姓对知青不好,勐岗县城的车站、旅店也老跟知青过不去,还有些当地的流氓和知青打架,调戏过女知青什么的,当地政府也不管,后来弄的勐岗知青都不敢进城。勐岗的知青就把司令请去了,过了不久,有一天傍晚、几声口哨后,上千名知青突然出现在县城各处,手里拿着苕刀和棍子,打伤二十多个人、捣毁十几家店铺,等县里的公安和民兵反应过来、知青们已经像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绝的是整个行动没打错一个人,听说呀、后来一位军区司令看完现场后说‘这场袭击有战略和战术思想,组织者是个军事天才。’”

韩东:“呵、对了,我在怒江边上听说过这件事,陈司令、你了不起。”

三个人举杯相碰。

 

13(内景、夜)

一辆夜间相对而行的火车呼啸而过,一时间三个人静默无语。

 

14(黑白闪回、日)

记录片剪接,天安门广场接受毛主席检阅的红卫兵队伍、如痴如醉的人群。

车站上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标语、人群,一列列满载知青的列车开去。

云南各地知青垦荒种地的情形。

 

15(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

陈国庆:“那可真是一个疯狂的年代。”

孔卫东:“跟现在一样,前者是绝对的精神、如今是绝对的物质。”

韩东问陈国庆:“老陈、你是哪一年去缅甸的?”

陈国庆看看孔卫东:“我比你晚一年、七三年吧?”

韩东大为惊奇:“呵、教授也在缅甸呆过?呵、对,给邓小平上书,八二年才回来、对吧?”

孔卫东点点头、一脸苦笑道:“可不是、整整十年呵,而且那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十年,我是在异国他乡度过的,为了共产主义事业。”

韩东:“老陈去缅甸我能理解,可教授你好象……”

孔卫东:“对、其实以我的性格,我是很安分守己的。当时我爱看书、爱思考、又爱说些怪话,可我的身份却是黑五类、狗崽子,于是免不了总是挨批斗、办学习班、挨打。有一次、因为顶撞了指导员,我们三个人被关押在仓库里、吊在梁上,那天晚上雨很大……”

 

16(黑白闪回、夜)

云南知青建设兵团。

雷电、暴雨,山上的石头开始滚下来,泥土松动、泥石流开始了,人喊马嘶声。

 

17(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内。

孔卫东:“我们吊在那里、听着泥石流越来越近,我们却是束手待毙!突然一声炸雷、仓库门被认打开了,我知道我们得救了。”

 

18(黑白闪回、夜)

建设兵团仓库。

陈国庆手执苕刀冲进来、给他们砍掉了绳子,扶着他们离开了岌岌可危的仓库。前脚走、后脚泥石流涌来吞没了仓库。

19(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

孔卫东:“再晚十分钟,现在这个世界、就没有叫孔卫东的人了。”

陈国庆:“当时我劝你先回家躲一躲,真没想到你敢出境。”

孔卫东:“我要是有家自然回去了,可当时我无家可回,家里头几天来信、我父母一个月前双双自杀,那两个善良的连蚂蚁都不愿伤害的人走了,我要是回四川肯定是死路一条。当时我们有三个人,一个要回家、另一个跟我一样也是狗崽子,我们决定一块儿出国闯一闯。就这样、凭着我那块老手表上的指南针,我们用了十二天时间走出了缅北最大的一片原始森林,当走出森林的那一刻,双脚踏着异国的土地、望着漫天的星斗,我忽然明白了马克思的一句话,无产者只有先解放了自己、才能解放全人类!”

韩东:“你在缅甸干什么?和老陈一样参加游击队打仗吗?”

孔卫东:“不,我在地方政府工作,搞农村工作,我是做过副区长的。唉、革命了十年、当地农民还是那么苦。离开那片土地的时候、我们曾发过誓的,这一辈子撒尿、都不冲着西南!可是、九八年联合国在缅甸搞了一个农业开发项目邀请我去时,阴差阳错我却答应了。你们不知道、当我的双脚又一次踏上那块土地的时候,我竟然激动的热泪盈眶!我才知道在我的骨子里对这块土地爱的这样深!可是、司令你知道吗?当我在回到我们工作、战斗过的土地上我见到最多的是什么吗?”

 

20(黑白闪回、日)

缅北山区。

低声伴唱声中、一片片罂粟花在盛开。

 

21(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

孔卫东:“我当时觉得心都给挖空了一样!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在那儿考察,走了一些我们当年没有到过的区域,到处盛开着罂粟花,而那些当地的乡民们并没有因此富起来,富起来的只是那些开海洛因加工厂和那些该死的毒品贩子们。不怕你们笑话,那几年、年近不惑,我总是在问自己:‘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可是我不知道。但是自九八年的那个夏天起、我知道了。我要用我毕生的精力铲除这块土地上的邪恶之花。”

“好!”坐在一旁的岩汉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陈国庆和韩东尴尬地互相看看、显然觉得这话大了。韩东:“来、喝一杯!”三人干杯。

孔卫东:“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话大了?”

韩东:“没有、没有,老孔、我们缅宁市和缅甸地方政府也有农业缓助项目,希望你有也空去看看,他们的地方政府已经答应在未来两年全面禁种鸦片,正需要你这样的农业专家支持呢。”

孔卫东:“全面禁种、谈何容易,有些地方的乡民从十九世纪美国人的时代就在种植鸦片了,种了二百多年了,你现在让他改种农作物、他根本就不会种。再说、鸦片一斤多少钱?玉米一斤多少钱?替代种植没有配套政策根本推行不下去!在生存与道德之间人类无疑是先要解决生存的!帮助农民在平地上开垦出几块玉米地、甘蔗地实际上根本不解决问题,再说、那地方没水,种玉米产量低的可怜。而罂粟却是通常在海拔一千二百米以上的地方种植的,那些地方的海拔和气候都适合种植罂粟。”   

陈国庆:“嗳、我记得那地方水不缺吧?”

孔卫东:“你是说年降雨量高是吧?可那地方属于喀斯特地貌,土地表层下面石头渗透力极强,所以农作物还是缺水。”

韩东:“嗳、日本人在山区搞的荞麦种植反应不错。”

孔卫东:“我去看了,他们搞的是不错,但是第一种植面积不大、第二荞麦本身不值钱,日本人目前是以保护价收购的。你想、难道让这些农民一边种着荞麦、一边祈祷老天让日本政治稳定经济繁荣吗?只要日本人自己不收、那荞麦就卖不出价。”

韩东:“那你有什么办法?”

孔卫东:“办法有两个,第一、你们警察和国际组织联手,金三角海洛因一年的产量就是一百二十吨,而全世界发达国家每年用于禁毒的钱少说也有几百亿美圆,在当地、一百二十吨海洛因不过人民币两三个亿,如果由政府出面把这些海洛因买下来全部销毁,岂不简单省事?”

韩东:“书生之见,理论上可行、实际上根本行不同。第二呢?”

孔卫东:“第二是我的科技新成果。”他一脸的得意、拍拍自己的书包:“我发明了一种免耕法。”

陈国庆:“什么叫免耕法?”

孔卫东:“就是不用耕地的种植法。”

韩东:“不可能,教授、我们可都是种过地的,不耕怎么种?”

孔卫东:“耕法不一样,用我改装过的小型播种机带几个小犁头,小犁头把秸杆层拨开、犁的深度控制到刚刚接触到泥土为止,然后把种子种下去,这层土长期被秸杆、杂草覆盖,很湿润、微生物丰富、土质也好、种子发芽快、生长好,还能保护水分,秸杆和杂草不断腐烂、还给种子提供了有机肥。”

陈国庆:“那秸杆和杂草要是不腐烂、反而跟种子争肥呢?”

孔卫东:“先用我发明的高效除草剂呀。”

韩东:“管用吗?”

孔卫东:“当然,同志们、这是科学!”

韩东和陈国庆互相看了一眼,韩东道:“可行。”陈国庆:“哈、教授,这可是一项了不起的发明!来、让我们为科学、为教授干了一杯。”

孔卫东自得地喝道:“还有理想和信念,这次我过去、指望能说动一两个地方官员,先拨给我一百亩地做试验,完了再逐步推广。再过几年、等我退休了,就和老伴搬到缅北山区去、在那儿扎根了。二十年后、让所有缅北山区的农民都用孔氏耕种法富起来。”

韩东把岩汉给他倒的一杯啤酒又喝了:“再倒、老弟。”岩汉为难地:“啤酒完了。”

陈国庆:“为什么不多搞一点?”

孔卫东叫道:“白酒、喝白酒,脱、把衣服都脱光了,跟当年一样。”率先光了上身。

岩汉给他们倒上白酒,孔卫东:“来、喝,今天真痛快,不瞒你们、我给我老婆都没说过这么多,这些年、能聊一聊的人越来越少了。”

韩东小心地:“教授、在学校里工作心情痛快吗?”

孔卫东扫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说我要去缅北是因为在单位受了什么刺激?唉、老韩,你当警察当的太实际了,你以为当年毛主席、周总理他们是因为爱情上的挫折才开始长征的吗?”说完他吃了口东西、呷了一口酒,悠悠地道:“我的脚跟再一次挨到驽辛难得的胫骨,我挽着盾牌重上征途……”

韩东加了进来、两人一起朗诵:“我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只是觉悟大有提高,我的马克思主义也正在生根、逐渐变的纯粹起来。”

陈国庆也加进来、三人一起:“我相信武装斗争是各国人民争取解放的唯一途径,而且我是始终不渝地坚持这一信念的。也许许多人会称我为冒险家,我是冒险家、只不过是另一种类型的,是一个为宣扬真理而不惜捐躯的冒险家。”

韩东和孔卫东停了下来、陈国庆一个人念下去:“也许结局就是这样,我并不寻找这样的结局,但这是势所难免的。”

念完了、三个人久久的沉默,陈国庆忽然觉得躁热、脱了上衣。

 

24(内景、日)

软席9号包厢。

外面响起敲门声、孔卫东:“请进。”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乘务员进来:“同志们、快十一点了,就是格瓦拉在车厢里也该睡觉了。”

孔卫东:“你也知道切·格瓦拉,那你肯定是知青?”

乘务员叹口气:“咱们那个时代的人、谁不知道格瓦拉呢。头两天我那个儿子、还是个高中生呢,穿了一件印着格瓦拉头像的背心,我问他这是谁,他说这是六十年代美国一个嬉皮士。”

屋里人都笑了,孔卫东:“来、知青战友,进来坐一会儿。”

乘务员一摆手:“别、哥儿们,你们能住在这儿肯定是有身份的人,请把声音放低点吧。再说、咱说知青也用不了这么大声,你看看这一列火车、车上当过知青的总有十分之一吧,能坐软席的能有几个?唉、咱这一代人,该上学的时候、下乡啦,回乡刚一上班又改革啦、要文凭啦,钱没挣着尽轮上倒霉事,总赶不上趟!这他妈就是知青!”

孔卫东倒上一杯酒:“来、喝一杯。”

乘务员:“别、哥儿们,我这儿上夜班呢,如今管的可严、动不动就下岗,儿子还上大学呢,我要是下岗了、一家人都得吊起来。走啦、给我个面子,小声点儿。”点头关门走了。

 

25(内景、夜)

火车穿过一个很长的隧道。

 

26(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

陈国庆举杯:“来、喝酒。”三个人默默地举杯。

孔卫东发现陈国庆右肩上的枪伤问道:“司令、这就是那一年在缅北突围时留下来的吗?”

陈国庆:“这块是自卫反击战留下的,那次突围那一枪打在腿上。”

韩东惊奇地:“怎么?你还参加过自卫反击战?”陈国庆苦笑着点点头。

孔卫东:“你这个人、要是生在战争年代,不是个元帅也能当个将军。天生好冒险,对了、在缅北突围那次、所有的人都认为你必死无疑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陈国庆:“不瞒你说,当时连我自己都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其实早有征兆,怪我大意了,午夜时分、我的团司令部被包围了,对方两个连的兵力、火力很猛,我身边只有四个人,真是一场血战哪。”

 

27(黑白闪回、日)

缅北丛林中。

枪声、手榴弹爆炸声,陈国庆手执机枪、奋力抵抗,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

 

28(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

陈国庆:“后来、是一群知青战友听着了消息,肖志利带着十几个人赶来,用冲锋枪撕开一个口子、把我救出来了,死里逃生哪。”

韩东:“是谁围攻你们?”

陈国庆苦笑道:“还不是自己人,我听说要除掉我的命令是军区下的。”

岩汉:“为什么?”

陈国庆扫了他一眼:“因为我不执行他们要我武装护送鸦片的命令。”

孔卫东:“后来你们就回国了?”

陈国庆:“对、我告诉过你,到了五师十一团、拖木沟,化工厂生产铀矿石粉,那时侯也不懂什么核辐射,工厂发口罩、手套,一个月还有两斤白糖、一斤猪肉,工作是八小时制、也没有那么多的会战,当时我感觉像进了天堂。干活苦一点、脏一点,可比起缅北的丛林来这算个啥!不用睡在野地里、不用担心背后突然射来的子弹,不用担心脚下会踩着地雷。那日子、就跟在天堂一样,就在那一年、我成了家。”

 

29(黑白闪回、日)

拖木沟化工厂。

陈国庆和何小娜并肩走着、说着什么,高兴地大笑。

两人简朴的婚礼、欢闹的人群、陈国庆幸福的脸。

 

30(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

孔卫东:“嫂子现在在干什么?”

陈国庆:“她在拖木沟工作了四年,九四年得癌症、死了。”

 

31(内景、夜)

火车又一次穿过隧道,三个人默默地喝酒。

陈国庆:“我这一生、命运始终对我不公平,无论精神的还是物质的,只要我身上有的、他都要夺走。”

韩东:“嗳、你后来怎么又参加自卫反击战了?”

孔卫东:“是呀。”

陈国庆喝口酒、深吸一口烟:“我也奇怪,其实、就差几分钟,不然我就回北京了。那场战争是七九年二月十七日打响的,我们是二十六号到的昆明,那天、昆明车站人山人海、全是知青。”

 

32(黑白闪回、日)

昆明火车站。

大返城的知青就像一支溃兵,伤病、疲惫、衣衫褴褛,抽烟的、打牌的、两口子打架的。

 

33(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

陈国庆:“大概第二天晚上六点多吧,我们北京的上了车。”

 

34(黑白闪回、日)

昆明车站。

车厢里人山人海,陈国庆给何小娜占了个座、何小娜挺着大肚子坐下,陈国庆站在边上吸烟。

 

35(内景、日)

软席9号包厢。

陈国庆:“这时候车站的大喇叭响了、是冲我们来的,称呼知青同志们,大伙儿耳朵全竖起来了,广播上说什么伟大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什么的,末了说希望我们积极参战,大伙儿都笑了。后来呢、后来广播上说:祖国需要你们!你们不知道、就这几个字,我当时就像过电一样、全身一颤,接着肚子里就像浇上汽油似的、腾的一下着了!手拼命的抖、烟都抓不住,我给何小娜说:妈的我得去!她啥也没说笑了,把煮好准备路上吃的鸡蛋拿出几个给我装上,又要给我钱,我说钱用不着、就这么下了车。”

 

36(黑白闪回、日)

昆明车站月台上。

陈国庆一个人独自往前走,火车缓缓往后开去,他越走越快、火车也越开越快。

 

37(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

陈国庆:“那时侯、咱们部队没有丛林战经验,一位团长听说我的经历后把我调到主力穿插连,凉山战役、我带他们穿越丛林,在石灰厂附近配合主力部队重创了越军王牌师A团。前线指挥部对我们全连通令嘉奖!战后团长给我报了一等功,你们知道吗、当时的政策有个一等功回来可以挑工作!可政治部门说不能把一等功授予一个经历如此复杂的人,所以我只有个三等功。唉、那一年,参战的知青有好几百,死了好几个、可没一个孬种!你们说、咱这些知青都是些什么人哪?”

孔卫东:“知青就是一段历史时期的一个特殊名词、不代表某个阶级。现在、有的人混的好了就说苦难是一笔财富,混不好了就说下乡给耽误了。其实、你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耽误不了。记不记得90年的时候,成都的老知青们搞了一个二十年回顾展?”

韩东和陈国庆点点头:“去了、去了。”

孔卫东:“我带着几个学生去了,那个时代的东西、照片、还有那个时代的歌。”

 

38(黑白闪回、日)

记录片片段。

成都老知青二十年回顾展实况。

 

39(内景、夜)

软席9号包厢。

孔卫东:“场上有人打出的口号叫青春无悔,我的学生们都笑了、说太激昂了。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的无奈!无悔无悔、悔了又能怎样?太沉闷了,不说了,咱们唱个歌吧,轻松点的。”

韩东:“好注意,我建议……”电话响、接起来:“呵、怎么样?注意安全、小心上路,出了事我唯你是问!”忘了关、扔下电话。

 

40(外景、夜)

川滇公路上。

大卡车驾驶室里、段平山拿着电话莫名其妙地:“嗳、韩局好象喝多了。”

扬金海:“他、不可能,十年没见他多过,每次就是三五杯。”

段平山把电话放在扬金海耳朵边:“真的、你听……”

电话里传来三个男人唱歌声:“让我们荡起双浆、小船儿推开波浪……”

段平山和扬金海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扬金海:“这还不光是喝多的问题、问题大了,更年期歇斯底里综合症。”童音把那首歌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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