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幕
[时间:1948年初冬。
[黑暗中一束追光。在三弦伴奏中,梅子唱鼓子。
梅 子 (唱鼓子头)转眼又一年,
水火苦熬煎;
金城昨日风雪夜,
穷人泪涟涟。
(唱诗篇)天寒地裂冰更坚,
皋兰积雪接天边;
朱门歌舞犹未尽,
穷人勒腰骂苍天。
[大幕渐起。北风呼啸,街上几乎没有闲人,只有尕巧儿等几个零星小贩在不起劲地吆喝着。
[岁岁红、板胡王及呱呱儿上。
岁岁红 (火气很大地数落呱呱儿)人家都有师傅呢嘛,该咋唱人家还不知道!看把你能行的,今儿说这个,明儿说那个一看,把人得罪了一河滩,你说让我咋办呢!
呱呱儿 师哥,我错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岁岁红 你尽说改,能改吗?(自顾自下)
板胡王 你那嘴,该拿封条贴上。(下)
呱呱儿 就是,就是,贴上!
[尕巧儿不平地凑上。
尕巧儿 呱呱儿哥,你师哥怎么天天骂你呢?将你这么好的人哪里找去呢,这个瞎孙!
呱呱儿 哎,你不要骂。师哥嘛,谁的师哥不骂师弟?况且我也错了。
尕巧儿 我看今个这个庙会就没人着,还唱呢吗?
呱呱儿 哎,从今天起要给鲁司令唱三天谢神的大戏呢。你忙,我走了。(下)
[张素园上,与贾哈哈相遇。翠娘后上。
贾哈哈
张素园 我妈身体不好,给抓了些药。
贾哈哈 不要紧吧?
张素园 (摇头)就是愁下的。
贾哈哈 安娃还没消息吗?
[张素园心情沉重地摇摇头。
贾哈哈 这个娃娃,心硬得很,走给了这么长时间,信也不来上一封。唉,走了也好,看一下现在的兰州的样子,罢了!今个早晨从隍庙里抬着出来了五个,都是冻死的。可怜哪,天气和人心都是越变越冷了!唉……(摇头下)
张素园 变吧,变吧,看能变成啥样子。
[赵行一穿一件皮袄,满头大汗地上。
赵行一 素园、素园。
张素园 行一,这么冷的天气,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快,快到屋里坐。
赵行一 不了,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张素园 数九天气还出门,做啥去呢?
赵行一 我们在临洮搞了个水土保持试验林场,两年多来效果不错,今年决定再种上一千亩。现在去把地整理好,挖几条水渠,春天的时候就种树。
张素园 你……都到这一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种树!
赵行一 那有啥关系,我就是干这个的嘛。不管啥时候,种树总没有错吧?
张素园 那,资金呢?上一次你搭上的那一大笔钱,上头给你还了没有?
赵行一 嘿,不管怎么样,那一条渠我总算修成了。这次钱是我们甘肃的华侨和留学生捐下的,专款专用,我都买成粮食了,这次一起带走,不会再有后顾之忧。我来给你打个招呼,素园,我走了啊。
张素园 等一下。(迟疑地)你看,我去,行不行?
赵行一 欢迎啊!我们不缺工人,就缺你这样有专业知识的人。不过,我们那儿可没有鸦片烟啊,你,能行吗?
翠 娘 没了就戒掉,不抽了。
张素园 翠娘,我……
翠 娘 素园,跟上
赵行一 翠娘,你也支持?太好了!
翠 娘 素园你放心去,太太有我呢。有我吃的,就有太太吃的,你放心地走。
张素园 那好。行一,你等着,我去收拾一下。
赵行一 不用,我先走,你收拾好了到小稍门找我来。
张素园 好。
[三人下。街面上渐渐有些活力,零星有闲人走过,杨大夫、贾哈哈等陆续上。
[卖报人喊着过场。
卖报人 看报看报,蒋总统发布全国戒严令,金城剧场美国大腿舞闪亮登场;国军四平大捷,消灭共军十余万人……看报看报……
贾哈哈 尕巧儿,开张了没有?
尕巧儿 咦,没人着,开啥张呢。来,贾老板,吃个热冬果。
贾哈哈 什么老板,现在是老板子烧柴了。咦,尕巧儿,你枣儿水怎么不卖了?
杨大夫 卖不成了,尕巧儿祖传的担担子叫人当下了。
贾哈哈 是不是?你狗日的赌博场子上又输了吗?
尕巧儿 其实,前一向一直赢着呢。
杨大夫 嗯,靠不住。
尕巧儿 真的。有天晚上就神了,一直是红口,押啥来啥,后头一直赢了二十几个大洋。
贾哈哈 二十几个大洋?狗日的,尕巧儿发财了!
杨大夫 那钱哩?
贾哈哈 就是,钱呢?
尕巧儿 后头又叫我输掉了。
杨大夫 哈哈哈,我就知道狗肚子存不住酥油嘛。
贾哈哈 赢下二十几个椭子就再不要耍了嘛,你还心脏得很。
尕巧儿 开头我也想着不耍了,后头一想说不定我尕巧儿翻身的日子到了,输给了几百场子我今个天一下要捞着回来呢,但是一下挣上五六百大洋,我就把手洗掉再不耍了。
杨大夫 那不成,不耍了你尕巧儿手痒呢。
贾哈哈 后头来?
尕巧儿 后头风向就转了,放下两个收掉,放下五个还是收掉,手背下了。
贾哈哈 那就赶紧收掉啥,还能剩下几个。
尕巧儿 我想着再等一下风向还转呢。
贾哈哈 唉,转你妈的脚后跟呢。后头呢?
杨大夫 后头就叫人把枣儿水担担子当下了嘛,还有啥“后头”呢。
贾哈哈 咦,呸呸呸!我把你这个倒灶鬼,天生下的穷孙!价看,担担子收掉连水都掺不成了啥!你呀,把人气着。
杨大夫 也对,尕巧儿这个钱是吃掉六谷了。
尕巧儿 杨大夫,啥叫个六谷?
杨大夫 人吃五谷是管肚子的。人是万物之灵哪,还要吃个六谷子把脑子管住呢。
贾哈哈 杨大夫,你这个话学问大。
尕巧儿 就是有些听不懂。
杨大夫 人人都有六谷呢。你看,张素园的六谷是这个(比划抽大烟),天天不抽上两口就活不下去。对不对?尕巧儿的六谷就是赌博。尕巧儿,是不是一 天不进赌场就心里痒着猫抓呢?
尕巧儿 就是。只好听着色子响啥,三天不吃不喝都行呢。实话,跟抽大烟一样上瘾呢……半天我的六谷才是这个。
贾哈哈 嗯,有些意思。那我的六谷是个啥?
杨大夫 你的六谷就是古董买卖嘛。把假古董给人卖给,哄下俩大钱儿,是个乐子;遇上行家了,你来我往做上几下,没有挣下钱,你不是也高兴着呢吗?
贾哈哈 对着呢!我就不喜欢有钱的猪客,买哩舍不得,看哩认不得,说开还事情多。杨大夫,那你的六谷是个啥?
杨大夫 我嘛,好给人说一下,攒个帮子,说得人心服口服,这就是个高兴。
尕巧儿 那经常来找
杨大夫 倒底是尕巧儿,聪明。
[一职员模样的人拿一布袋钱上。
贾哈哈 先生,先生,是不是找着换洋钱的?来来,这有多少?
职 员 刚领的工资,三千万。
贾哈哈 三千万,八毛。
职 员 八毛钱?这,这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呀,能不能多换些?
贾哈哈 三千万,听起了吓人,理个头都要二百四十万呢,也就是废纸。换不换?用不上半个钟头,你这就成了七毛钱了。
职 员 换,换。
贾哈哈 拿上,跟我来。(与职员下)
尕巧儿 贾老板又当开黄牛党了。
杨大夫 唉,票子成废纸了,让人怎么活呢。
[小混混狗狗口喊“让开”、“让开”上,旋即做个请的手势。倒娃戴皮帽、拿文明棍,十分气派地上。
倒 娃 狗狗,以后走路脚放轻些,把灰都踏着起来了。
狗 狗 是,倒爷,我记下了。
倒 娃 去,里头看一下,岁岁红和板胡王来了没有,给我叫着出来。
狗 狗 倒爷,你老人家等着,我马上就去。 (下)
倒 娃 隍庙这个地方好是好着呢,就是乱人太多,找个时间要好好整顿一下呢。
尕巧儿 倒爷,你老人家来了吗?
倒 娃 倒爷也是你叫的吗?没个规矩。
杨大夫 尕巧儿,这是我们这搭新上任的倒保长,不要叫错了。
尕巧儿 啊,啊,倒保长,我不知道,再回一定记住。
倒 娃 嗯,没有啥,认得的时间长了嘛。枣儿水——咦,怎么枣儿不卖卖开热冬果了?
尕巧儿 现在卖枣儿水的太多了,我想着换个口味。
倒 娃 报告了没有,谁同意你今个卖这个,明个卖那个?你还有个下数没有?谁想做啥就做啥,要我这个保长做啥呢?紧着换过来!
尕巧儿 好,好,马上换!
倒 娃 杨大夫。
杨大夫 倒保长有啥吩咐呢?
倒 娃 我现在也算是走到官场上了,你给我看一看,以后还能不能升一下。
杨大夫 嗯,印堂发亮,面带红光,升是肯定的,多半能在军界出头。
倒 娃 啥叫军界?
杨大夫 就是说,你将来能当军官。
倒 娃 (一拍大腿)神了!对对的,对着呢!郭主席刚给我们鲁大老爷委了一个甘肃人民反共自卫军司令,我是鲁大老爷亲亲的贴心人着,可不就是要弄个师长团长干一下呢嘛!好,杨大夫,有你这一句话,罢了我请客。
杨大夫 不敢不敢,应该的。
[狗狗带岁岁红、板胡王上。
狗 狗 倒爷,岁岁红和板胡王来了。
倒 娃 (先大咧咧坐好)嗯,哪个是岁岁红?
岁岁红 倒保长,我就是岁岁红。
倒 娃 嗯,好。狗狗,上烟。
岁岁红 谢谢,不会。倒保长有啥吩咐?
倒 娃 啊,坐,坐下说话。岁岁红,你名气大得很哪!听说你把翎子耍绝了,好!我们鲁大老爷荣升司令,唱大戏谢神。今个天嘛,是头一场,把原来的戏换掉。司令是武威人,要唱个武威的英雄呢,叫个……
狗 狗 《反西凉》。
倒 娃 知道,《反西凉》!好好唱,司令有赏呢。
岁岁红 《反西凉》?好,请倒保长放心,保证唱好,给司令贺喜。
倒 娃 就是这——对了,司令还专门交待了,你不是说你在西安唱武戏的时候从四张桌子往下翻呢吗?司令说今个晚上就叫你这么翻一下,翻好了有赏,四张桌子!少一张都不成! 记下了没有?
岁岁红 这个嘛,没问题,一切请司令放心。
倒 娃 那好,下午准时开戏。狗狗,我们走。
岁岁红 倒保长慢走。
[倒娃带狗狗下。秦腔锣鼓点由缓到急,后戛然而止。岁岁红颓然跌坐。
板胡王 (冷冷地)四张桌子你跳不下来,你没有那功夫。
岁岁红 我也不知咋了,喝了两杯酒,顺嘴就吹出来了。
板胡王 现在咋办吗?
岁岁红 唉……
[呱呱儿满头大汗捧着包子上。
呱呱儿 师哥,你们咋在这儿坐着呢?给,你不是要吃河州包子吗,我给你买来了,快趁热吃。咦,咋了吗,咋了吗?
板胡王 遇上麻达了。今天给鲁司令唱《反西凉》,鲁司令叫你师哥从四张桌子上往下跳呢。
呱呱儿 跳就跳嘛,怕啥呢!师哥,你不是能跳四张桌子吗?
板胡王 你师哥把功夫搁下时间长了,跳不下来哩。
呱呱儿 师哥,真的吗?
[岁岁红点头。
板胡王 实在不行,咱找人给鲁司令求个情,少跳一张看行不行——毕竟你不是以武生行当见长的嘛。
呱呱儿 就是,就是。
岁岁红 不行!咱唱戏的,宁叫腿摔折,不叫腰弯下。我岁岁红在江湖上能唱红,就靠的是这一股狠劲。这一回要是不跳,以后让人家把脸捂住拿尻子笑咱呢,再没退路。我跳!
板胡王 你也不能光为你想。你是班主,班子里十几个人都指住你吃饭养家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一群从陕西跟来的艺人们,就没有活路了。
岁岁红 那,那事到如今,你让我咋办呢? ’
呱呱儿 师哥,我能行!
板胡王 啥?
呱呱儿 我能从四张桌子上跳下来。师哥,你忘了?从小在班子里我的跟头最好,师傅总夸我呢。看——(跳上石桌,又从石桌上一个跟头翻下来)
板胡王 嗯,不错,能将就。
岁岁红 你要不是功夫好,能翻过高墙勾引人家大姑娘,闯下大祸,师傅能生这么大的气把你赶出师门吗?唉,不过人家看的可是我岁岁红的马超啊!
板胡王 能行。咱们在后台悄悄儿先给他扮上,到跳的那一场,你进来,他出去。汽灯调暗些,等他跳完就出来,别人也看不出来。
岁岁红 能行?
呱呱儿 行!
岁岁红 个子有些比我矮。
板胡王 没事,看不出来。
岁岁红 师弟,你这一下给师哥帮了忙,等咱把隍庙的戏唱完,我跟上你一搭儿回西安,我带上你给师傅磕头求情,让你回来,咱一起唱。
呱呱儿 (跪倒)师哥,你今个能说这话,我先谢你了。
岁岁红 (也跪)师弟,今天全靠你了。
板胡王 闲话少说,咱们快进去准备一下。
[三人下。
[锣鼓声响起,一阵紧似一阵。
[白警长带两警察上。 ‘
白警长 (对两警察)你们给我挨家挨户地查!凡是户口上没有的,没有身份证的,都先抓着起来带走,不准放过一个!
两警察 是。(下)
贾哈哈 白警长,今个天这么凶的,咋了啥?
白警长 查户口,抓嫌疑犯。贾哈哈,你屋里有可疑人进出没有?
贾哈哈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都是正经生意人。
[一连串砸门声。张素园、翠娘上。
白警长 正经生意人?我听说最近贾老板也倒开白的黄的硬通货了。
贾哈哈 没有,没有的事。
白警长 没有?等我忙过了再和你说话。
贾哈哈 嘻嘻,白警长你来,我贾哈哈也不是不懂事的人。
白警长 懂事就好。
张素园 好,好。
白警长 我求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张素园 有,有了。
白警长 太好了。那就请
张素园 好,你等着。(下)
[两警察上。
警察甲 报告,都查了,没有发现可疑人。
白警长 好,好。等一下。
[张素园捧一小匣上。
张素园 白警长,都在这里了。
白警长 好,好,太好了。(开匣翻弄一番,发现不对)咦,怎么都是些山水人物?我要的可是——
张素园 白警长,送外国人,这一种葫芦最合适了。
白警长 该怎么做,政府还用得着你来指手划脚吗?我劝你最好还是赶紧拿出来,要不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张素园 白警长,那一种葫芦,我今生今世不会再刻了。
白警长 真的吗,那大烟还抽不抽了?
张素园 不抽了,再也不抽了。
白警长 靠不住。(给警察甲使眼色)
[警察甲入张素园家。
翠 娘 白警长,白警长,有话好说。
白警长 走开,不要妨碍公务。
[警察甲拿烟枪、烟灯上。
白警长 这是啥?狗能改掉吃屎?我再问你一遍,张素园,刻不刻?
张素园 不刻。
白警长 好,带上走!
[两警察扑上抓住张素园。
翠 娘 白警长,白警长,求你了!不要抓张素园,他已经戒了,真的,就要出门呢。求你了!
张素园 (制止)翠娘!(招呼白警长)白警长
白警长 什么?
张素园 (突然地)你是一条狗!
[白警长恼羞成怒,伸手掴了张素园一个耳光。翠娘惊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身体护住张素园。
白警长 (冷笑)
[警察乙用枪逼开翠娘。
张素园 翠娘,不要给我妈说。
翠 娘 (反冷静下来)素园,你放心去,我还是刚才那个话。
警察甲 走,走! .
[众警察押张素园下。天上飘起一星雪花。太太上。
太 太 咋了,咋了?
翠 娘 太太,没有啥,素园走了,跟上
太 太 这娃娃,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就这么走了?
翠 娘 害怕你难过呢。太太,你放心,素园走了,还有我呢。
太 太 我没有啥,我是担心素园。我怎么总觉得要出事呢,总觉着要出事呢。
翠 娘 天上飘开雪了,天气越冷了,太太,我们回。
太 太 要出事呢,要出事呢。
[太太与翠娘下。寂静无人的舞台上,小雪在轻轻飘着。世界变得模糊了,隍庙的牌坊如同怪兽的血盆大口张着。秦腔锣鼓响声,之后是观众如雷的喊好声。灯渐渐暗下来。稍顷,尕巧儿、岁岁红、板胡王等用马扎抬呱呱儿上。 。
尕巧儿 呱呱儿哥,呱呱儿哥,你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呱呱儿 停,停下,停下,我有话说呢。师、师哥
岁岁红 师弟,你说。
呱呱儿 我跳得好着呢吧?
岁岁红 好,好,你没有听见下面打雷一样的喊好声吗?
呱呱儿 听见了!唱了一辈子戏,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喊好呢,心里舒坦得很。
岁岁红 师弟,你坚持住,把伤养好了,我们一起回西安,你肯定能唱红。
呱呱儿 我做梦都想回呢,回不去了……师哥,求你一件事。
岁岁红 师弟,你说。
呱呱儿 我爱了一辈子的戏,一辈子没唱到人前头。我若死了,你就让我穿上这一身“靠”去——若有来世,我还要唱戏呢,我没有唱够!
岁岁红 行,师弟,你穿了去。
呱呱儿 板胡王。 、
板胡王 师弟,你说。
呱呱儿 我知道,你从来就把我没看上。我想请你给我拉上一段,我要唱一板呢。
板胡王 能成!(操琴,如泣如诉)
[众人看着呱呱儿。
呱呱儿 (唱《打临洮》中秦琼唱段)
无银钱当时把英雄困倒, 。
大丈夫低下头泪如雨抛。
我的父去世早丢我年小,
走江湖将我浪荡了。
交上朋友护身宝,
积攒银钱命不牢。
[这是一曲生命绝唱,回肠荡气,绕梁三匝。
岁岁红 好!
尕巧儿 呱呱儿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才是真正的角儿哪!
板胡王 这样攒劲的一板唱,多年没听过了!呱呱师弟,我板胡王一生没见上个谁,今儿服你了!
呱呱儿 我也不知道,我能唱这么好。
[一仆人模样的人上。
仆 人 我们陈老爷在隔壁喝酒,让我来问一下,方才那一板乱弹谁唱下的?
岁岁红 咋了?
仆 人 陈老爷说唱得好,赏大洋五块!(将大洋扔地上)
尕巧儿 你他妈的——
呱呱儿 兄弟,别吵,唱戏的,见赏钱不要不吉利。师哥,我不行了,你代我喊上一嗓子。
岁岁红 好,我喊……(起身,高喊)秦腔艺人呱呱儿,谢陈老爷赏!
众 人 谢陈老爷赏!
[谢赏声中,呱呱儿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尕巧儿 (哭喊)呱呱儿哥,呱呱儿哥!
众 人 呱呱儿……
[漫天大雪飘下。一曲板胡《哭皇天》穿云裂石,直冲九霄。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