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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老街(6)

发布时间:2012年05月15日 | 浏览次数: | 返回上一页

 

           

        [时间:1948年初冬。

        [黑暗中一束追光。在三弦伴奏中,梅子唱鼓子。

   (唱鼓子头)转眼又一年,

                 水火苦熬煎;

                 金城昨日风雪夜,

                 穷人泪涟涟。

          (唱诗篇)天寒地裂冰更坚,

                 皋兰积雪接天边;

                 朱门歌舞犹未尽,

                 穷人勒腰骂苍天。

        [大幕渐起。北风呼啸,街上几乎没有闲人,只有尕巧儿等几个零星小贩在不起劲地吆喝着。

        [岁岁红、板胡王及呱呱儿上。

岁岁红  (火气很大地数落呱呱儿)人家都有师傅呢嘛,该咋唱人家还不知道!看把你能行的,今儿说这个,明儿说那个一看,把人得罪了一河滩,你说让我咋办呢!

呱呱儿  师哥,我错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岁岁红  你尽说改,能改吗?(自顾自下)

板胡王  你那嘴,该拿封条贴上。()

呱呱儿  就是,就是,贴上!

        [尕巧儿不平地凑上。

尕巧儿  呱呱儿哥,你师哥怎么天天骂你呢?将你这么好的人哪里找去呢,这个瞎孙!

呱呱儿  哎,你不要骂。师哥嘛,谁的师哥不骂师弟?况且我也错了。

尕巧儿  我看今个这个庙会就没人着,还唱呢吗?

呱呱儿  哎,从今天起要给鲁司令唱三天谢神的大戏呢。你忙,我走了。()

        [张素园上,与贾哈哈相遇。翠娘后上。

贾哈哈  先生,今个天起得早。

张素园  我妈身体不好,给抓了些药。

贾哈哈  不要紧吧?

张素园  (摇头)就是愁下的。

贾哈哈  安娃还没消息吗?

        [张素园心情沉重地摇摇头。

贾哈哈  这个娃娃,心硬得很,走给了这么长时间,信也不来上一封。唉,走了也好,看一下现在的兰州的样子,罢了!今个早晨从隍庙里抬着出来了五个,都是冻死的。可怜哪,天气和人心都是越变越冷了!唉……(摇头下)

张素园  变吧,变吧,看能变成啥样子。

        [赵行一穿一件皮袄,满头大汗地上。

赵行一  素园、素园。

张素园  行一,这么冷的天气,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快,快到屋里坐。

赵行一  不了,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张素园  数九天气还出门,做啥去呢?

赵行一  我们在临洮搞了个水土保持试验林场,两年多来效果不错,今年决定再种上一千亩。现在去把地整理好,挖几条水渠,春天的时候就种树。

张素园  你……都到这一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种树!

赵行一  那有啥关系,我就是干这个的嘛。不管啥时候,种树总没有错吧?

张素园  那,资金呢?上一次你搭上的那一大笔钱,上头给你还了没有?

赵行一  嘿,不管怎么样,那一条渠我总算修成了。这次钱是我们甘肃的华侨和留学生捐下的,专款专用,我都买成粮食了,这次一起带走,不会再有后顾之忧。我来给你打个招呼,素园,我走了啊。

张素园  等一下。(迟疑地)你看,我去,行不行?   

赵行一  欢迎啊!我们不缺工人,就缺你这样有专业知识的人。不过,我们那儿可没有鸦片烟啊,你,能行吗?

   没了就戒掉,不抽了。

张素园  翠娘,我……

   素园,跟上先生去,你也该动一下了。

赵行一  翠娘,你也支持?太好了!

   素园你放心去,太太有我呢。有我吃的,就有太太吃的,你放心地走。

张素园  那好。行一,你等着,我去收拾一下。

赵行一  不用,我先走,你收拾好了到小稍门找我来。

张素园  好。

        [三人下。街面上渐渐有些活力,零星有闲人走过,杨大夫、贾哈哈等陆续上。

        [卖报人喊着过场。

卖报人  看报看报,蒋总统发布全国戒严令,金城剧场美国大腿舞闪亮登场;国军四平大捷,消灭共军十余万人……看报看报……

贾哈哈  尕巧儿,开张了没有?

尕巧儿  咦,没人着,开啥张呢。来,贾老板,吃个热冬果。

贾哈哈  什么老板,现在是老板子烧柴了。咦,尕巧儿,你枣儿水怎么不卖了?

杨大夫  卖不成了,尕巧儿祖传的担担子叫人当下了。

贾哈哈  是不是?你狗日的赌博场子上又输了吗?

尕巧儿  其实,前一向一直赢着呢。

杨大夫  嗯,靠不住。

尕巧儿  真的。有天晚上就神了,一直是红口,押啥来啥,后头一直赢了二十几个大洋。

贾哈哈  二十几个大洋?狗日的,尕巧儿发财了!

杨大夫  那钱哩?

贾哈哈  就是,钱呢?

尕巧儿  后头又叫我输掉了。

杨大夫  哈哈哈,我就知道狗肚子存不住酥油嘛。

贾哈哈  赢下二十几个椭子就再不要耍了嘛,你还心脏得很。

尕巧儿  开头我也想着不耍了,后头一想说不定我尕巧儿翻身的日子到了,输给了几百场子我今个天一下要捞着回来呢,但是一下挣上五六百大洋,我就把手洗掉再不耍了。

杨大夫  那不成,不耍了你尕巧儿手痒呢。

贾哈哈  后头来?

尕巧儿  后头风向就转了,放下两个收掉,放下五个还是收掉,手背下了。

贾哈哈  那就赶紧收掉啥,还能剩下几个。

尕巧儿  我想着再等一下风向还转呢。

贾哈哈  唉,转你妈的脚后跟呢。后头呢?

杨大夫  后头就叫人把枣儿水担担子当下了嘛,还有啥“后头”呢。

贾哈哈  咦,呸呸呸!我把你这个倒灶鬼,天生下的穷孙!价看,担担子收掉连水都掺不成了啥!你呀,把人气着。

杨大夫  也对,尕巧儿这个钱是吃掉六谷了。

尕巧儿  杨大夫,啥叫个六谷?

杨大夫  人吃五谷是管肚子的。人是万物之灵哪,还要吃个六谷子把脑子管住呢。

贾哈哈  杨大夫,你这个话学问大。

尕巧儿  就是有些听不懂。

杨大夫  人人都有六谷呢。你看,张素园的六谷是这个(比划抽大烟),天天不抽上两口就活不下去。对不对?尕巧儿的六谷就是赌博。尕巧儿,是不是一 天不进赌场就心里痒着猫抓呢?

尕巧儿  就是。只好听着色子响啥,三天不吃不喝都行呢。实话,跟抽大烟一样上瘾呢……半天我的六谷才是这个。

贾哈哈  嗯,有些意思。那我的六谷是个啥?

杨大夫  你的六谷就是古董买卖嘛。把假古董给人卖给,哄下俩大钱儿,是个乐子;遇上行家了,你来我往做上几下,没有挣下钱,你不是也高兴着呢吗?

贾哈哈  对着呢!我就不喜欢有钱的猪客,买哩舍不得,看哩认不得,说开还事情多。杨大夫,那你的六谷是个啥?

杨大夫  我嘛,好给人说一下,攒个帮子,说得人心服口服,这就是个高兴。

尕巧儿  那经常来找先生的那个赵先生,不抽烟,不喝酒,啥爱好都没有的,为修个水渠还让打得鼻青脸肿,他的六谷——对了,他的六谷就是这个。

杨大夫  倒底是尕巧儿,聪明。先生这么价的人,那不是我们这些人说的,你光看就对了。

        [一职员模样的人拿一布袋钱上。

贾哈哈  先生,先生,是不是找着换洋钱的?来来,这有多少?

   刚领的工资,三千万。

贾哈哈  三千万,八毛。

   八毛钱?这,这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呀,能不能多换些?

贾哈哈  三千万,听起了吓人,理个头都要二百四十万呢,也就是废纸。换不换?用不上半个钟头,你这就成了七毛钱了。

   换,换。

贾哈哈  拿上,跟我来。(与职员下)

尕巧儿  贾老板又当开黄牛党了。

杨大夫  唉,票子成废纸了,让人怎么活呢。

        [小混混狗狗口喊“让开”、“让开”上,旋即做个请的手势。倒娃戴皮帽、拿文明棍,十分气派地上。

   狗狗,以后走路脚放轻些,把灰都踏着起来了。

   是,倒爷,我记下了。

   去,里头看一下,岁岁红和板胡王来了没有,给我叫着出来。

   倒爷,你老人家等着,我马上就去。 ()

   隍庙这个地方好是好着呢,就是乱人太多,找个时间要好好整顿一下呢。

尕巧儿  倒爷,你老人家来了吗?

   倒爷也是你叫的吗?没个规矩。

杨大夫  尕巧儿,这是我们这搭新上任的倒保长,不要叫错了。

尕巧儿  啊,啊,倒保长,我不知道,再回一定记住。

   嗯,没有啥,认得的时间长了嘛。枣儿水——咦,怎么枣儿不卖卖开热冬果了?

尕巧儿  现在卖枣儿水的太多了,我想着换个口味。

   报告了没有,谁同意你今个卖这个,明个卖那个?你还有个下数没有?谁想做啥就做啥,要我这个保长做啥呢?紧着换过来!

尕巧儿  好,好,马上换!

   杨大夫。

杨大夫  倒保长有啥吩咐呢?

   我现在也算是走到官场上了,你给我看一看,以后还能不能升一下。

杨大夫  嗯,印堂发亮,面带红光,升是肯定的,多半能在军界出头。

   啥叫军界?

杨大夫  就是说,你将来能当军官。

   (一拍大腿)神了!对对的,对着呢!郭主席刚给我们鲁大老爷委了一个甘肃人民反共自卫军司令,我是鲁大老爷亲亲的贴心人着,可不就是要弄个师长团长干一下呢嘛!好,杨大夫,有你这一句话,罢了我请客。

杨大夫  不敢不敢,应该的。

        [狗狗带岁岁红、板胡王上。

   倒爷,岁岁红和板胡王来了。

   (先大咧咧坐好)嗯,哪个是岁岁红?

岁岁红  倒保长,我就是岁岁红。

   嗯,好。狗狗,上烟。

岁岁红  谢谢,不会。倒保长有啥吩咐?

   啊,坐,坐下说话。岁岁红,你名气大得很哪!听说你把翎子耍绝了,好!我们鲁大老爷荣升司令,唱大戏谢神。今个天嘛,是头一场,把原来的戏换掉。司令是武威人,要唱个武威的英雄呢,叫个……

   《反西凉》。

   知道,《反西凉》!好好唱,司令有赏呢。

岁岁红  《反西凉》?好,请倒保长放心,保证唱好,给司令贺喜。

   就是这——对了,司令还专门交待了,你不是说你在西安唱武戏的时候从四张桌子往下翻呢吗?司令说今个晚上就叫你这么翻一下,翻好了有赏,四张桌子!少一张都不成!    记下了没有?

岁岁红  这个嘛,没问题,一切请司令放心。

   那好,下午准时开戏。狗狗,我们走。

岁岁红  倒保长慢走。

        [倒娃带狗狗下。秦腔锣鼓点由缓到急,后戛然而止。岁岁红颓然跌坐。

板胡王  (冷冷地)四张桌子你跳不下来,你没有那功夫。

岁岁红  我也不知咋了,喝了两杯酒,顺嘴就吹出来了。

板胡王  现在咋办吗?

岁岁红  唉……

        [呱呱儿满头大汗捧着包子上。

呱呱儿  师哥,你们咋在这儿坐着呢?给,你不是要吃河州包子吗,我给你买来了,快趁热吃。咦,咋了吗,咋了吗?

板胡王  遇上麻达了。今天给鲁司令唱《反西凉》,鲁司令叫你师哥从四张桌子上往下跳呢。

呱呱儿  跳就跳嘛,怕啥呢!师哥,你不是能跳四张桌子吗?

板胡王  你师哥把功夫搁下时间长了,跳不下来哩。

呱呱儿  师哥,真的吗?

        [岁岁红点头。

板胡王  实在不行,咱找人给鲁司令求个情,少跳一张看行不行——毕竟你不是以武生行当见长的嘛。

呱呱儿  就是,就是。

岁岁红  不行!咱唱戏的,宁叫腿摔折,不叫腰弯下。我岁岁红在江湖上能唱红,就靠的是这一股狠劲。这一回要是不跳,以后让人家把脸捂住拿尻子笑咱呢,再没退路。我跳!

板胡王  你也不能光为你想。你是班主,班子里十几个人都指住你吃饭养家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一群从陕西跟来的艺人们,就没有活路了。

岁岁红  那,那事到如今,你让我咋办呢? 

呱呱儿  师哥,我能行!

板胡王  ?

呱呱儿  我能从四张桌子上跳下来。师哥,你忘了?从小在班子里我的跟头最好,师傅总夸我呢。看——(跳上石桌,又从石桌上一个跟头翻下来)

板胡王  嗯,不错,能将就。

岁岁红  你要不是功夫好,能翻过高墙勾引人家大姑娘,闯下大祸,师傅能生这么大的气把你赶出师门吗?唉,不过人家看的可是我岁岁红的马超啊!

板胡王  能行。咱们在后台悄悄儿先给他扮上,到跳的那一场,你进来,他出去。汽灯调暗些,等他跳完就出来,别人也看不出来。

岁岁红 能行?

呱呱儿  !

岁岁红  个子有些比我矮。

板胡王  没事,看不出来。

岁岁红  师弟,你这一下给师哥帮了忙,等咱把隍庙的戏唱完,我跟上你一搭儿回西安,我带上你给师傅磕头求情,让你回来,咱一起唱。

呱呱儿  (跪倒)师哥,你今个能说这话,我先谢你了。

岁岁红  (也跪)师弟,今天全靠你了。

板胡王  闲话少说,咱们快进去准备一下。

        [三人下。

        [锣鼓声响起,一阵紧似一阵。

        [白警长带两警察上。   

白警长  (对两警察)你们给我挨家挨户地查!凡是户口上没有的,没有身份证的,都先抓着起来带走,不准放过一个!

两警察  是。()

贾哈哈  白警长,今个天这么凶的,咋了啥?

白警长  查户口,抓嫌疑犯。贾哈哈,你屋里有可疑人进出没有?

贾哈哈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都是正经生意人。

        [一连串砸门声。张素园、翠娘上。

白警长  正经生意人?我听说最近贾老板也倒开白的黄的硬通货了。

贾哈哈  没有,没有的事。

白警长  没有?等我忙过了再和你说话。

贾哈哈  嘻嘻,白警长你来,我贾哈哈也不是不懂事的人。

白警长  懂事就好。先生,这一向好着呢吧?

张素园  好,好。

白警长  我求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张素园  有,有了。

白警长  太好了。那就请先生给我拿出来吧,我也好向上面交差。

张素园  好,你等着。()

        [两警察上。

警察甲  报告,都查了,没有发现可疑人。

白警长  好,好。等一下。

        [张素园捧一小匣上。

张素园  白警长,都在这里了。

白警长  好,好,太好了。(开匣翻弄一番,发现不对)咦,怎么都是些山水人物?我要的可是——

张素园  白警长,送外国人,这一种葫芦最合适了。   

白警长  该怎么做,政府还用得着你来指手划脚吗?我劝你最好还是赶紧拿出来,要不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张素园  白警长,那一种葫芦,我今生今世不会再刻了。

白警长  真的吗,那大烟还抽不抽了?

张素园  不抽了,再也不抽了。

白警长  靠不住。(给警察甲使眼色)

       [警察甲入张素园家。

   白警长,白警长,有话好说。

白警长  走开,不要妨碍公务。

        [警察甲拿烟枪、烟灯上。

白警长  这是啥?狗能改掉吃屎?我再问你一遍,张素园,刻不刻?

张素园  不刻。

白警长  好,带上走!

        [两警察扑上抓住张素园。

   白警长,白警长,求你了!不要抓张素园,他已经戒了,真的,就要出门呢。求你了!

张素园  (制止)翠娘!(招呼白警长)白警长

白警长  什么?

张素园  (突然地)你是一条狗!

        [白警长恼羞成怒,伸手掴了张素园一个耳光。翠娘惊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身体护住张素园。

白警长  (冷笑)先生,想不到你这样一个人,还会头脑发热感情用事。监狱能让你清醒过来,带走!

        [警察乙用枪逼开翠娘。

张素园  翠娘,不要给我妈说。

   (反冷静下来)素园,你放心去,我还是刚才那个话。

警察甲  走,走!   

        [众警察押张素园下。天上飘起一星雪花。太太上。

   咋了,咋了?

   太太,没有啥,素园走了,跟上先生种树去了。

   这娃娃,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就这么走了?

   害怕你难过呢。太太,你放心,素园走了,还有我呢。

   我没有啥,我是担心素园。我怎么总觉得要出事呢,总觉着要出事呢。

   天上飘开雪了,天气越冷了,太太,我们回。

   要出事呢,要出事呢。

        [太太与翠娘下。寂静无人的舞台上,小雪在轻轻飘着。世界变得模糊了,隍庙的牌坊如同怪兽的血盆大口张着。秦腔锣鼓响声,之后是观众如雷的喊好声。灯渐渐暗下来。稍顷,尕巧儿、岁岁红、板胡王等用马扎抬呱呱儿上。   

尕巧儿  呱呱儿哥,呱呱儿哥,你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呱呱儿  停,停下,停下,我有话说呢。师、师哥

岁岁红  师弟,你说。

呱呱儿  我跳得好着呢吧?

岁岁红  好,好,你没有听见下面打雷一样的喊好声吗?

呱呱儿  听见了!唱了一辈子戏,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喊好呢,心里舒坦得很。

岁岁红  师弟,你坚持住,把伤养好了,我们一起回西安,你肯定能唱红。

呱呱儿  我做梦都想回呢,回不去了……师哥,求你一件事。

岁岁红  师弟,你说。

呱呱儿  我爱了一辈子的戏,一辈子没唱到人前头。我若死了,你就让我穿上这一身“靠”去——若有来世,我还要唱戏呢,我没有唱够!

岁岁红  行,师弟,你穿了去。

呱呱儿  板胡王。   

板胡王  师弟,你说。

呱呱儿  我知道,你从来就把我没看上。我想请你给我拉上一段,我要唱一板呢。

板胡王  能成!(操琴,如泣如诉)

        [众人看着呱呱儿。

呱呱儿  (唱《打临洮》中秦琼唱段)

             无银钱当时把英雄困倒,   

             大丈夫低下头泪如雨抛。

             我的父去世早丢我年小,

             走江湖将我浪荡了。

             交上朋友护身宝,

             积攒银钱命不牢。

        [这是一曲生命绝唱,回肠荡气,绕梁三匝。

岁岁红  !

尕巧儿  呱呱儿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才是真正的角儿哪!

板胡王  这样攒劲的一板唱,多年没听过了!呱呱师弟,我板胡王一生没见上个谁,今儿服你了!

呱呱儿  我也不知道,我能唱这么好。

        [一仆人模样的人上。

   我们陈老爷在隔壁喝酒,让我来问一下,方才那一板乱弹谁唱下的?

岁岁红  咋了?

   陈老爷说唱得好,赏大洋五块!(将大洋扔地上)

尕巧儿  你他妈的——

呱呱儿  兄弟,别吵,唱戏的,见赏钱不要不吉利。师哥,我不行了,你代我喊上一嗓子。

岁岁红  好,我喊……(起身,高喊)秦腔艺人呱呱儿,谢陈老爷赏!

   谢陈老爷赏!

        [谢赏声中,呱呱儿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尕巧儿  (哭喊)呱呱儿哥,呱呱儿哥!

   呱呱儿……

        [漫天大雪飘下。一曲板胡《哭皇天》穿云裂石,直冲九霄。

        [幕落。